时人私议天子有易储之念。可若燕王终生无后,这储君之位是坐不上的。
她以为这每一条要求,都足以将燕王劝退。燕王也确实在听她说了这三条要求后,向来温煦的神色变得僵沉如铁,忍怒拂袖而去,之后许久都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她这般“不识好歹”,燕王没有当场怒动干戈,已算是他这天潢贵胄的“宽宏大量”了。就在她以为与燕王就此了断时,秋日里,燕王忽又策马来见她。背光的澄阳洒照下,她看不清燕王神情,只听他在马上声音硬邦邦地道:“本王应了。”
她一时没回过神,马上人见她没反应,僵硬的语气拔高,似有几分不耐烦的焦躁,“本王应了!”
她听懂了,听懂的一瞬,心中就涌现出想要逃跑的冲动,并下意识也这样做了。她转身欲逃的刹那,原高高在上的少年王爷,慌忙从马上跨跳到她面前,他紧紧抓住她的手臂,神色不是盛气凌人的愠怒,而是慌张中隐有几分委屈,又着急又小心翼翼,“我已应了,你不能耍赖的!”
她比燕王更要慌张,忙忙地抽出手臂又不能跑,可又不知该怎么面对燕王,就近倚着一株红枫一味地低头不语,而心中慌思绞如乱麻。
“你不信是不是?”燕王扶着树绕前绕后地见她总不言语,最后牵着她衣袖道,“我是真应了,不是在随口诓哄你,我带你去见一人,你见了就信了。”
这之后,燕王带她去了东宫、见了太子,他明明白白地向太子介绍她,说她将是太子的二嫂嫂,日后唯一的燕王妃。
她整个人惊懵如在梦中行,直到风起时燕王将一道披风披在她的身上。她想起幼年在虞山家中时,常见父亲为母亲披衣,她仰首望见燕王眸中的情意,就似当年父亲看母亲时,心想也许这便是自己此世的命数,也许自己可似母亲那般,纵嫁一皇子,亦能得一人心。
之后,便是静等燕王向天子请来赐婚旨,可她最终等到的,却是冬至时天子亲下的圣旨,那位早有后宫儿女的周朝皇帝,不但不予赐婚,还将她强纳入宫,将燕王调往洛阳。
她在此已是俎上鱼肉,燕王……燕王如今在洛阳如何呢……
病中之人本就神思昏沉,这一番愁绪揪扯,心力交瘁之下,慕昭不知不觉又昏昏睡去。
她梦到了燕王,不是在洛阳,而就在这蓬莱殿中。像是刚经了一场血战,记忆中意气风发的少年皇子,披坚执锐,容颜已是青年人的冷毅,他的盔甲、剑上俱是淋漓鲜血,甚至脸颊上都划有数道血痕——再上半寸,双目即残。
似已惨败,已是穷途末路了。人已至绝境,可握剑的手未松,面上也没有丝毫惧色,青年燕王杵剑而立,勉强支撑着自己不向那殿外的帝袍身影屈膝倒下,他已近力竭,可犹硬撑着最后一口气,愤恨地灼望着那玄色身影,恨不能与之同归于尽。
有忠于天子的将领,在殿外劝降,“陛下仁慈,燕王殿下速速放剑请罪,还可稍全父子之情。”
“仁慈?”燕王冷笑,“昔我忠君敬父,却先与爱妻生离,后又见我爱妻生生死在这蓬莱殿,如今我犯下谋逆这等大罪,焉能还有活路?!”他艰难地吞咽下血沫,将深藏心底多年的怨恨,向他的父皇、他的君主,愤恨啸问,“父皇既夺明珠在手,为何不珍惜护藏,却要亲手摔碎?为何?!!”
玄袍身影寂静如山。燕王久等不来回答,却没有变得更加怒目切齿,相反,他不再执着于这个答案,他双目不再盈满愤恨与不甘,而浮溢起希冀,他环顾四周血尸狼藉的破败殿宇,却像看到了曾经的金碧荧煌,看到曾在这锦绣堆中小住过的女子身影,看到她此刻就执一卷诗书,静静地坐在他的身旁。
眸中如有星子点点润亮,燕王凝望着那虚空中的女子身影,缓缓举起剑来,“皇帝……皇帝又如何!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