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细雨落地无声, 微风一吹,轻得跟雾一般荡荡漾漾,只来得及润一润地面, 雨势就停了, 转眼又是个大好晴天。
微微浸湿的泥土地没等一会儿, 水迹消失得干干净净。
孙志福见状摇摇头,继续着被这场雨打断的对话。
“去年入冬以来便少有雨水, 开春过后, 春雨更是迟迟未至。偶有小雨,聊胜于无罢了。齐平、安信两府府内少河湖, 如今大片农田缺水, 禾苗叶子都黄了。靠着先皇修建的蓄水池、灌溉水渠, 还能撑段日子。”
温意澈默然。
禾苗分蘖、扬花抽穗正是需水的时候。齐平、安信两府禾苗缺水泛黄, 即便有水渠撑着禾苗不会干死, 多多少少能保住一些收成、不至于大面积绝收,但能保住几成呢?往年收成的三成, 五成?
这还是以目前来说不算太糟糕的情况, 如果一直不下雨,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孙志福叹气, 目露忧色:“近几年风不调雨不顺的, 粮食本就紧张。再者北边蛮夷侵扰不断,南边海寇时有抢掠, 流民不曾断过。如今常平仓储粮不足两百万石, 若老天真不给面子一直不下雨, 今年恐怕……”
“早做打算。”
“安淮、信水几府府内关陵江穿行而过, 又背靠定皋湖、溪阳湖, 明日澈上奏陛下……”温意澈执笔在纸上画出几乎贯穿大烨的母亲河关陵江, 圈出几府方位,细细阐述对策规划。
孙志福手抚胡须,凝神听着,不时点头。
等温意澈说完,他欣慰叹道:“当今状况,照殿下所说这般应对,确实是最明智的做法。”
温意澈苦笑一声。
他所说的,是尽量降低损失、减少朝廷动荡的法子。可他毕竟变不出万顷良田,变不出稻谷满仓。若大旱真到了,会有多少家破人亡、流民逃荒,又岂能数得清。
早几年他就开始上奏修水利,可水利一事并非一朝一夕所能完成,其耗费的人力物力堪称巨大。而父皇求仙问道,广建高楼道观,国库日渐空虚,修水利这事一年推过一年。
孙志福看了看温意澈脸色,劝道:“殿下也不要太过忧虑,我观殿下眼底泛青唇色苍白,养好身子才是。”
温意澈点头:“大人有心了。”
“对了。”孙志福开口,“上神近日可还好?”
温意澈下意识回头看向静室方向,沉重的实木门严严实实,看不见也听不到半点动静。离静室约莫两丈距离,围着一圈侍卫守卫。
盛殊交待任何人不得靠近静室一步,温意澈便安排了人不远不近在外全天守着。
“不敢叨扰老师闭关,但想来会一切顺利。”温意澈眼睑低垂。
孙志福正要开口,外头侍女传话:“殿下,刘公公前来传话。”
温意澈眉头皱起,孙志福发现一向温文雅逸的太子殿下,此刻脸上竟多了几分冷厉。
这刘公公是皇上身边红人,近身伺候了三十多年的太监,他来传话,传的当然是皇上的旨意了。
孙志福拧眉:“殿下……”
温意澈顿了顿,抬步走到前厅。
“呦,参见太子殿下。”等候的太监笑眯眯行了个礼,“咱家今日过来,是奉圣上旨意接上神回宫的。”
这话温意澈听了不下有五六遍了。
老师已闭关近两月。
刚开始闭关没几日,温衡便亲自带人过来要接上神回宫,被温意澈以“老师在闭关”挡了回去后,安静了一阵子,前不久开始三天两头派人过来要接上神。
温意澈眼神平静,说出自己重复过很多遍的话:“老师尚未出关。”
刘公公也没指望温意澈真把上神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