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寝殿外后,刘进小心的将祖父唤醒,搀扶着祖父进殿,服侍他脱掉了鞋履,上床歇息。
将要离开的时候,忽然间又听见祖父含糊不清的叫了一声“进儿”。
他赶忙转头回去:“祖父,您有什么吩咐?”
却见皇帝躺在塌上,眼眸闭合,光线昏暗,看不清他的神色,连带声音也是模糊的:“规则,是用来约束臣民的,为皇者不可以画地为牢。”
刘进心头猛地一震。
他瞬间意识到,这是祖父在提点自己——关于今日他以为的父亲明显出格的行径。
他慌忙跪了下去,郑重拜道:“是,孙儿记住了。”
皇帝含糊的应了一声,缓慢的摆了摆手。
刘进见状,便放轻脚步,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到了殿外之后,才发觉自己居然生了一背的冷汗。
并不是因为惧怕,而是因为思维颠覆所带来的的震惊。
规则是用来约束臣民的,为皇者不可以画地为牢……
初听时心生震颤,细细思量之后,陡然有醍醐灌顶之感。
欣喜后知后觉的到来。
尽管他从小就被祖父抚养,尽管他是父亲的嫡长子,但有史以来,这还是祖父第一次明确的告诉他——你以后也会如我一样为皇。
对这个十来岁的少年来说,这是莫大的认可。
刘进强行抑制住自己的兴奋,直到到了母亲面前,四下无人时候,才终于稍稍显露一二。
“母亲,您知道吗?”
他脸上同时显露出勃勃的生机和与之不相上下的野心来:“我原先还担心祖父会为父亲今日的行径而动怒,一直提心吊胆,没想到方才送祖父去歇息时,他却说……”
寝殿内掌着灯,皇太子妃正在织布。
这是汉室的习俗,皇后要亲自养蚕取丝,效仿民间女子,勤于桑事,以为天下表率。
而皇后已经上了年纪,眼神不如年轻时候好使,虽然也还在养蚕织布,但是大半的任务却已经转移到皇太子妃这个未来的大汉国母身上了。
皇太子妃是个沉静又不乏聪敏的人,接过这担子之后,便兢兢业业为之,时间久了,闲来无事的时候她也总喜欢坐到机杼前来。
这叫她觉得安宁,也间接的可以整理自己的思绪。
此时听儿子说了这些话,皇太子妃短暂的停下手上的动作,对着儿子明显难掩兴奋的面庞看了一会儿,却是发出了一声叹息。
刘进那颗发热的头脑被泼了一盆冷水——他知道在皇室里母亲和父亲是不一样的,他们永远都有着共同的利益,所以他也没有丝毫的伪装,眼底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了几分委屈。
“母亲,”他有些难以置信:“您不为我感到高兴吗?”
皇太子妃继续着织布的动作,机杼声不间断的传到刘进的耳朵里。
同时,她那平和的声音缓缓响起:“陛下见到海西侯失礼,心中不悦,你父亲马上奏请他暂且避往偏殿,自己留下料理此事。而陛下在得知你父亲那在你眼里出格的行径之后不怒反笑,这说明你父亲的行事风格是陛下所欣赏的,父子一脉,极其相似,不是吗?”
刘进听得有些不解,却也知道母亲是有意教诲自己,遂一掀衣摆,跪在了母亲身旁:“是的,父亲跟祖父其实是同一种人。”
皇太子妃就在这时候看向自己的儿子:“那你呢?”
刘进怔住了。
皇太子妃注视着他,进一步问道:“你像你的父亲吗?”
“易地而处,你能在事发之初就意会到你父亲想要什么样的处理结果,顺从他心意的同时,又不会损害到自己的利益吗?”
“你难道真的就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