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成了世间门少有的安逸之所吧?
然而在王鹤年面前,钱梅吉却是半分的得意都没有。
要知道,这位先生曾经在神都住过数年,更曾经是天子的座上客,哪有那么容易被打动?
钱梅吉甚至于有些担忧,他会因为南都远逊于从前的神都而面露失望。
然而出乎她预料的是,一路上,王鹤年看得很认真,脸上没有失落,甚至于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皱着的眉头,好像也稍稍舒展了几分。
因为,他在这里看到了希望。
百姓的眼睛里还有光亮,这座城市里生活的人,还担得起安居乐业这几个字。
转而又去了城外。
出城时日头尚高,折返回去的时候,却已经夕阳西下。
王鹤年坐在马车上,始终没有言语,钱梅吉按捺不住,终于轻声询问出来:“今日所见所闻,先生以为如何?”
却听王鹤年道:“早就听闻李节度使治下有方,城中一见,果然如是,然而到了城外,问过农户们的赋税和徭役境况,才真是心服口服。”
说完这些,他神色稍有迟疑:“只是有一件事稍有不妥……”
钱梅吉马上问:“还请先生直言?”
王鹤年目光在她脸上一扫,见她面带诚恳,显然并非是信口一言,遂也正色道:“南都城修建至今,约莫也该有百十年了,人口本就日渐增长,城内难以负荷,加之近来流民涌入城中,种种问题便涌现出来了。别的处置的倒都很妥当,只是有一处——”
他徐徐道:“城中人多,茅厕却少,多有随意便溺,乃至于四处抛掷污物之人,此事一来容易滋生疾病,二来也有碍观瞻,损及南都声誉,还是尽早处置为上。”
富贵人家是注意不到这些问题的,因为他们用不上。
只有平头百姓能遇到。
但是,又有谁能够将他们的声音传递到上层人的耳朵里呢?
王鹤年忽然很庆幸,自己选择住在贫苦之地,而非迁往南都豪富云集之处。
钱梅吉认真的记下了:“先生放心,您所说的话,晚些时候我会如实转告伯父的!”
王鹤年却并没有一定要紧盯着她落实的意思,当下笑道:“该逛的已经逛完了,却不知是否有机会去拜会一下令尊呢?”
钱梅吉当即道:“先生客气,家父听闻您有意前往寒舍,早就扫榻以待,备了好酒,请您一定要过去才好!”
王鹤年捻着两缕胡须,终于稍稍显露出一点轻快的样子:“那咱们这就走吧!”
钱梅吉遂吩咐车夫,好生送王先生往自家去。
王鹤年微觉吃惊:“钱太太不同往吗?”
钱梅吉微笑道:“今日之事,乃至于先生所说的话,我须得马上去回禀伯父,尽快处置才好。”
王鹤年眼中惊色更浓一点:“现在就去?”
钱梅吉很确定的点点头:“现在就去。”
王鹤年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说出什么来,然而眼底的神色,却是很欣慰的。
他想,如果那位李节度使行事果真如此果决迅疾的话,那这南都,还真是来对了啊。
……
钱梅吉过去的时候,府上正在行宴。
因着没有叫尊长出来迎接小辈的道理,最后便是李方慧这个妹妹来接:“还是为着二哥的事情,父亲心里高兴呢。中午喝了一场尤嫌不够,晚上继续。”
“家里边的兄弟姐妹们都在,还有几个族里的兄弟们,也叫了大哥,只是……”
李方慧说起来都觉头疼:“他推说身体不适,没有来。嫂嫂彼时在外边,一时寻不到,便没出城去寻你。”
这是在同钱梅吉解释,不是一家子人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