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里最早并不叫高阳里,而是叫作西豪里。
荀淑生有八子,时人谓之‘八龙’,皆才名出众,当时的颍阴令以昔年高阳氏有才子八人,而今荀氏有八龙,遂改西豪里为高阳里。
荀靖的宅院一年无人居住,却仍旧干净整洁,庭院中绿植茂盛,想来是有人定期来打理。
昨晚荀绲还确实板着张脸坐在堂上,原是想要好好训训一把年纪了还想一出是一出的弟弟,结果这甫一看到荀靖便心软了,左看右看感觉瘦了,再一看到还恹恹的小侄子,又闻他先前生了场大病,顿时心疼得不行,一时什么气都没了,赶紧让两人先回去休息。
这一来二去,待得第二日,再大的火气也消得差不多了,顶多就是冷着张脸,但这种程度对于荀靖而言毫无影响,他施施然坐在荀绲下首,顺便对着边上的荀爽灿烂一笑。
荀爽:……
他三哥每次笑得这么灿烂总归没什么好事。
终究是一年未见的思念压倒了从小的危机预感,他矜持的向荀靖回以一笑。
大人们坐于堂内议事,荀晏则与几个许久未见的兄弟们待在一块。
说是兄弟,实则只有兄,没有弟,这一辈里就他年纪最小,几个已经初显风华的少年郎里夹杂着一只矮个子的小豆丁,还格外显眼。
院中栽着颗老柳树,枝干上光秃秃的,在周边常青的松柏对比下显得格外荒凉,一个冬日下来将柳树身上那些生机逼走,一阵风吹来,那些柔弱无依的柳枝哗啦啦的翻飞,露出那一丝细微的绿意。
春天要来了,该是时候抽芽了。
荀晏难得有些生怯的跟在荀攸身边,试图将记忆里的脸和眼前一张张面容对上号,他五岁前的记忆实在模糊,一时间竟然有些认不出人。
直到有个约莫十七八岁的清秀少年笑眯眯蹲下了身子,与荀晏平视。
“小狸奴,难不成不认识我了?”
他状似失落的说道。
荀晏沉默三秒,试探性的喊了声“兄长”。
“……真不记得了?明明狸奴幼时最喜欢谌了。”
这回他真的瞪大了眼睛,语气中满满不敢置信。
荀晏犹豫了一下,把自己一张白生生的小脸大半掩盖在了荀攸的宽袖之后,露出一双猫儿似的眼睛,谨慎的盯着那清秀少年。
“四兄又骗人!狸奴从小就最讨厌四兄了!四兄会骗狸奴的糖吃!”
他脆生生的喊道,语气中包含着记忆中萦绕不去念念难忘的怨气。
荀谌:……
怎么小孩记性这么好?骗了块糖记到现在?
荀攸幽幽看向了荀谌,一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中情绪复杂,但荀谌敏锐的抓住了那一缕谴责。
荀谌眉头一拧,正欲再为自己辩驳些什么,话还未出口便被人狠狠敲了下脑袋。
“嗷——”
“友若调皮,竟连这种事都干得出。”
刚刚下了黑手的深衣少年仿若无事收回了手,无视了荀谌的哀嚎,略带歉意的看向了荀晏。
“晏弟长高了许多。”
他叹道。
荀晏羞涩一笑,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长高,但是有人夸夸他就很开心,三兄比四兄好太多了。
眼前的深衣少年名唤荀衍,字休若,是荀绲的三子,只是其上二兄早逝,他便是最年长的哥哥了。
“瞧着确实高了不少,以前那是低头都看不到。”
荀谌笑嘻嘻应和道。
荀晏缓缓低下了头,感觉自己拳头硬了,他又不是长在土里,哪会低头都看不到!
粉雕玉琢的小团子泫然欲泣的低下头来,看上去还是很能唬人的,反正边上几个少年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