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时节, 正是水盛之时。
百里水道平静畅通,两侧地势低洼,遍布湖泊沼泽, 所幸两岸设有堤防, 如此水盛之时才不会满溢。
这条贯通整个广陵郡的水道正是中渎水道, 昔年这条水道曾承担了整个广陵的漕运,而至汉末, 因为常年失修,早已难以顺利行舟,多是湮塞不通、通而不畅。
直至陈登赴任广陵太守,他兴建坡塘, 收复海贼,舒凿水道, 又另辟新道,恢复郡中水运。
据广陵、破吕布,陈元龙之名传遍天下,却少有人知晓他最得意的并非这些, 而是他在广陵所留下的一切。
英雄之名终会远去,但他所铸坡塘,所通漕运却会世世代代流传下去, 百姓后人皆可仰之。
遥遥望去, 远方水天一色的尽头正是一线黑色的城池。
“再往前便是匡琦了。”
舰船之上,玄衣郎君遥指远方说道。
北人不善水, 即使带来的兵卒皆是自称善水性,但一路而来也有些收不住, 上了岸便纷纷脚软头晕, 恨不得扶棵树大吐一番。
出去探查的斥候匆匆回来, 道:“三十里外乃敌军战舰,其数众矣,留守者约有上千。”
“再探,观其主力何去。”
身旁面容俊俏的亲卫抬头,想了想开口道:“将军,我等不若趁此机会先登敌船,断其后路。”
“南人善水,战舰优于我等,虽人数不多,正面相对却未必能讨得好处。”
荀晏摇头道。
袁曹之战确实迫在眉睫,只是徐州也自有其烦恼,例如对广陵觊觎已久的那位江东孙郎。
子承父业,转斗千里,尽有江东,谁人能不说上一句少年英才呢?纵使是曹操每每提及,也不由带上一丝赞赏之色。
可无法否认的是,这个年仅二十四的青年人确实在逐渐成长,假以时日未必不会成为大敌,只可惜曹操与袁绍形势愈发紧张,自然没空来管江东之事。
而于孙策而言,要想更进一步,图谋中原,必然要先攻下与江东仅有一水之隔的广陵。
如此便有了今日匡琦被围一事了。
观其舰队数量,恐怕孙军之数远胜于陈登手下能用的兵力。
“陈府君据守匡琦不出,将士衔声,寂若无人,孙军于城外结营。”
近夜幕之时,斥候再度归来。
据守不出确实是个算不上错的选择,只是以陈登的性子会这样选择,恐怕是另有后手。
荀晏串起了一条鱼放在火上炙烤,他手艺也还算凑合,烤至两面金黄时便隐隐有香味,整个营寨不少人都偷偷摸摸去摸上几条鱼,打打牙祭,水上漂了这么些日子,总得来点加餐犒劳犒劳吧,只要别走太远,被别人发现了就好。
这滨水的地方别的不说,鱼虾还是挺多的……难怪陈元龙往日沉迷于啃生鱼片。
他将烤鱼递给了身边那面容格外俊俏的亲卫,亲卫却未曾接过。
“小舅舅,这叫特殊待遇。”
他,或者说她偷摸看了眼边上的人,见不少将士表面上还是没心没肺的干饭,实际上背地里一个个眼刀子直接扎在了她身上。
“这种刺多的谁要吃啊……”荀晏抱怨着,还是收回了他的烤鱼,“答应你跟来,若是打起来就跟在我身边,保护我。”
他将最后三个字说得格外重,荀安只得讪讪笑了笑。
“接下来应如何?”她问道。
荀晏眯着眼睛望了望逐渐暗沉的天色,眸光清冽。
“这支孙军打的是孙字旗?”他倏而问道。
“是的,只是孙伯符似乎并未亲至。”
荀安老实答道。
荀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