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霖峰。
竹林里的清风扑面而来。谢归途拎着那只沉甸甸的酒葫芦, 一走近竹林,就听见了一阵五音不全的歌声。
那歌声沙哑, 几乎没有一个音是踩在调上的, 比恶鬼的嘶吼声还要难听百倍。
此刻竹林里空无一人,只剩下了这回荡的歌声——不光是无人愿意靠近,就连常年徘徊在这竹林中觅食的鸟雀都被吓跑了, 不见踪影。
谢归途推开了竹屋的门,一眼就看见师叔萧无罄歪歪斜斜地倒在破旧的太师椅上, 眼上蒙着黑绸带,发梢凌乱, 面色泛着不正常的酡红。他喝得醉醺醺的, 一边哼唱一边咂吧着嘴, 垂落的左手上还抓着一只空酒坛子,脚边的地上也有七八只空坛子,东倒西歪地滚了满地。
看着师叔翘着二郎腿的那只光脚, 谢归途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样一个整日酗酒又颓废的老瞎子, 说他年轻时曾和北斗剑圣齐名, 说他曾经斩杀过先代魔尊,有谁能信呢?
“师叔。”谢归途把酒葫芦放在了桌上,喊了他一声。
可萧无罄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歌声中,忘我又投入,压根不理他。
这下不光是瞎了,仿佛还聋了。
“师叔?”谢归途提高音量又喊了一声。
见萧无罄还仍旧没反应, 他迫不得已使出了杀手锏——谢归途伸手拔下来酒葫芦上的塞子, 葫芦嘴发出了“啵”的一声清响, 松花酿的酒香随即就溢了出来, 很快就填满了这间小小的竹屋。
萧无罄的歌声应声而停, 他用力地吸了吸鼻子,随即从太师椅上一个鲤鱼打挺就蹦了起来,仅靠鼻子就精准地从谢归途手中抢过了那只酒葫芦,仰头猛灌了几口。
那架势活像是被困在沙漠中多日,嘴唇皲裂,干渴万分之时忽然有人给他递上了一壶水。
谢归途有些无奈。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忍不住怀疑师叔是不是其实能看见。
“好酒!”萧无罄咂了咂嘴,将那只酒葫芦举过了头顶,由衷地赞美道。
谢归途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常老板往那只葫芦里足足灌了十几坛酒,即使昨晚被他们喝了半坛左右,也仍然有上百斤的重量。师叔这个病病歪歪的醉鬼竟然随随便便一手就举起来了。
萧无罄喝的开心了,顺脚就把那几只空酒坛子踢开了一些。“终于喝到人喝的酒了!”
他脚边的那些坛子里不知道原本盛的是什么。想来大概是师叔瘾犯了,又买不到上好的松花酿,就差人买了次一等的酒解解馋。虽然不满意,但还是把这几只酒坛子喝了个干净。
“师叔。”谢归途忍不住用指尖敲了敲桌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但萧无罄没理他,自顾自欣赏着手里那只陈旧的酒葫芦。
看得出来,这只葫芦的年纪恐怕比谢归途还要大了,表面由于无数次的触摸变得极为光滑,壶口处也出现了许多道细细的皲裂纹。但是一直不修边幅的师叔,唯独把这只酒葫芦擦的很干净。
不管他是装疯卖傻,还是真的喝傻了,总之看师叔的反应,谢归途知道他恐怕是不会回答自己的。
“常氏酒铺半个月前停业了,因为老板要嫁女儿。”即使得不到回应,谢归途还是自顾自地解释道,“但是婚礼当晚发生了意外,新郎暴毙,常老板的女儿也受了刺激,精神失常……”
萧无罄一边喝酒,一边自由自在地晃着脚丫,不知道究竟听见了没有。
谢归途把雁阳镇上的经过简要的和他说了一遍——当然,洞房和幻境的部分他是只字不敢提的。
萧无罄喝着他的酒,充耳不闻,直到谢归途提及了昆仑仙尊和琴羽涅的名字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