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法。
他竟没有一句怨恨。
庄鸣岐身侧,牢头低声问:“大人,您带殿下走吧?”
庄鸣岐一怔。
牢头鬓发花白,小声开口:“我家悯童曾入仙宫服侍,如今……终于骸骨还乡啦。”
昏暗的烛光下,牢头粗糙的如同老树皮一样的脸颊上浮现出一丝病态的红晕。
“我听说了,殿下用他知道的仙法,换得圣上开恩,准允仙童们不必陪葬,各自还家。家中无人的,可入军伍。尸首也可由各家领回。”
牢头满足地喟叹:“悯童去了那处之后,我老妻夜夜哭,眼睛瞎了,人也不行了。她叫我送送太子殿下,等事了了,我们一家三口再团聚……大人,带殿下走吧!”
庄鸣岐何尝不想带他走,但遥遥望向牢中的人,和这位将军一起征战沙场的副将怎么会不清楚。
他不会走的。
从这牢里出来能去哪儿?
去边关?
刈国已经降了,边关无仗可打,大军早已班师回朝。
这三年里,圣上忌惮太子在军中的威望,一再削减他手中的兵权,将他熟悉的将领打散到各军区,不使他有起兵造反的可能。
况且刚才他问的对。
军中难道就没有一心修道的?就没有不恨他的?
有,多的是!
他所救的人,相较于这大汝信神拜神者,如九牛一毛。
早在弑神之前太子殿下便知道自己的结局。
庄鸣岐喉头哽咽,最终却也只能向着面前的牢头躬身行礼。
“我家将军……还望老者多加照拂。”
.
是日。
天如墨斗,阴云遍布。
早早的在路旁便有人群静静等候。
天牢门开,曾经的储君,风头无两的少年将军,此时的阶下囚,正锁链加身,被简陋的牢车送出,去往刑场。
他抬眼看了看四周。
街道两旁的百姓,有的眼含怨恨,有的目露不忍,还有一少部分身旁带着幼子,见到他后,无声地跪地落泪。
轰隆隆————
雷声大振,倾盆大雨。
天地间似乎只有雨声,雷声,还有牢车碾过青石板街时发出的声音。
太子殿下垂眸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牢车走着走着,他感觉头顶的雨似乎停了。
囚徒抬起眼睫。
在他头顶上,一把接一把撑开的雨伞将雨幕隔绝开来。
终于,一直平静接受自己死期的太子面露怔然。
他缓缓转头。
牢车四周,一道又一道身影遮蔽住了那些带着恨意的眼神。
打着补丁的,五颜六色的衣衫如铜墙铁壁,在此刻构建出密不透风的保护墙。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也没有说出口。
寂静的车队终于还是到了目的地。
当今圣上亲自监刑,他神色冷凝地看着这些护送太子来刑场的泥腿子,几l乎想下令把这些人一起都剐了。
但……比他想象中多了太多了。
层层叠叠的雨伞外,是默不作声地随行的百姓。
这些往日神色麻木,被鞭子抽打都不敢叫疼的草芥此时却像是终于活了过来一样。
他们的神色太奇怪了,眼睛仿佛在烧。
当他们到了刑场后,齐齐地站在原地。
主刑官差使人拿着棍棒驱赶,一直温驯的如牛马一样的百姓却怎么打都不走。
终于,有人嘶哑着声音喊出了第一句。
“太子不该死!”
如同开闸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