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刘大妈说了一会话,大力带着铁军进了楼道,推开窗户,两人坐在楼梯台阶上抽烟。
铁军歪头瞅一眼身边的小瘦猴,问道:“大力,你咋这么瘦呢?”
大力吐了个烟圈,苦笑道:“大哥,我能活着就已经是奇迹了!”
“奇迹?”
“嗯,我们家到我这辈是五代单传,我父母都是医生,也是爷爷一手带大的徒弟。
我是70年3月的,出生在农场,我妈在水井边打水的时候,早产生下了我。
等有人发现我们的时候,我妈已经咽气了,大出血,我也奄奄一息。
我爸后来跟我说,我妈死的时候侧躺着,胳膊环着我,我在我妈的大褂子里。
那个年代的条件有多艰苦,您应该比我清楚。
我本身就早产,身体抵抗力奇差,再加上刚开春,天还挺冷,我被冻了一个小时。
按我爸的说法,基本就是看着我出气了,没药,没医疗设备,没有奶,而我还发着高烧。
学过医的人,面对死亡,都比正常人冷静,我爸也是,很平静的找个山坡把我妈埋了。
和我干爹,就是栓子他爸,是个内科医生,护理了我一夜,烧虽然退了,干爹说我得了肺炎。
对于我这个早产儿,就是在医院,有氧气仓,得了肺炎,也够呛能活下来,更何况在农场。
所以,在我爸眼里,我是跟在我妈屁股后边的小鬼,就缺一个小坑埋肉身了。
于是,我爸扛起铁锹,在我妈的坟旁边又挖了一个小坑,等他回来,我和干爹一起失踪了。”
“你干爹抱着你找医院去了?”
铁军见大力停下抽了一口烟,不禁开口问了一句。
“也算是吧,他抱着我去找我干妈了。
干妈是护士,那时候刚生完栓子,在他姥姥家坐月子,也就是农场附近的村子。
就这样,靠干妈带的两个药箱子,干爸的医术,还有干妈的奶水,我神奇的从小鬼变回了人。
我跟栓子抢着干妈的奶水,长到了三岁,然后,一起离开了农场。
干爹一家回了北京,我爸带我去了唐山医院。”
“怎么不是北京?你爷爷呢?”
“爷爷那时候在广东,去唐山医院,是因为我姥爷是院长,托了好多关系才办成的这事。
没过几年,76年夏天,震惊世界的大地震来了。
那时候我都6岁了,和现在一样,瘦的吓人,也因为这个,我再次奇迹般生存了下来。
我印象特别深,头一天我爸做了三台手术,最后一台手术下来,都是夜间11点多了。
那天我爸带着我,我在他办公室睡着了,他下了手术回到办公室,我听见门响也醒了。
我爸看我醒了,蹲到床边跟我商量,说腰疼,晚上不回去了,就在医院住一晚行不行。
我当时就急了,因为那天下午,姥爷带我来医院的时候,姥姥说晚上杀鸡。
于是我就使出了必杀技,开始撞墙,我们家人最怕我这招,因为我小身子板太弱。
唉,现在想起来,我真TM不是东西!”
大力颤抖着小细胳膊,又接上了一根烟,铁军伸出胳膊搂住了他的肩膀。
“我爸看我这样,立马说回家,让我再等一会,他去住院部交代护士几句。
等他再回来,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我等的着急,一来气,把他办公室砸烂吧了。
我爸回来,啥也没说,从兜里掏出两块大虾酥,我立马就乐了。
那是我唐果阿姨给我的,是我爸他们科室的护士长,一个寡妇,和我爸偷偷好了两年了。”
“没结婚?”
“没,因为我不干,唉......”
大力长长叹了一口气。
看着低头抽烟,跟个小老头似的大力,铁军的心也跟着抽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