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最后，宿傩目光真诚地对降谷雪说：“不管将来发生任何事，我愿意追随你。”
他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很低。
在山巅的银白色雾气之中，在青碧如海的天光之下，她是世间最明艳动人的颜色。
雪女是他一生的光。
举目远眺，雪变得更薄，冰变得更脆，但早春前的阳光依然是清冷的，仍无力驱散空气里全部的冷冽。
“在春冰解冻之前，我会离开。”
降谷雪淡然的声音如同沉寂的冰水，动听之中夹杂一股疏离般的凉意，她就像是他的一场幻梦。
“你去哪里？”少年宿傩问。
两人所站立的土地的表面，仍有浅浅的未化的积雪。周围那些灰黑色的秃树枝，延伸向渺远的天空。
降谷雪看向宿傩的那一瞬间，她甚至觉得，倘若她此刻打算下地狱，宿傩也会愿意陪她一起去。
少年眼底的情愫，逐渐地在眸光里洇开。
“我一直想让你注意到我。”宿傩缓缓说，“我说过我并不喜欢战斗。”
“我只希望，能够强大到与你比肩。”
降谷雪看向他眼眸：“你一直在我的注意之内，我从来没有忽视过你。”
宿傩的眼底开始有清光闪烁。
良久后他问道：“你为什么要走？我说过无论你去哪里，我都愿意陪你一起去。天涯海角，我都去。”
降谷雪说出了提前编好的措辞。
她说：“我被诅咒了。”
她在秋季遇到一个非常强大的咒术师，要祓除她。
那名咒术师强大得离谱，伤她很重，最后还将她诅咒，令她只能活到这一年冬天，在冰消雪融之际，暖春来临之前——
她就会消失。
宿傩两眼失神，皱眉问道：“没有破解之法吗？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说罢他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重了，又特意柔声说：“现在身体有不舒服的感觉吗？”
降谷雪摇摇头，朝他微笑：“我离开的时候不会有任何痛楚，不必为我担心。”
宿傩想要使用反转术式为她治疗，手掌缓缓搭在她的身上，温热的气息传来，咒力涌动。
降谷雪轻轻阻止道：“没用的，是束缚。”
宿傩对咒术的知识了解得并不全面，基本都是从降谷雪这里听来的，其余的便靠自己领悟。
所以无论降谷雪如何瞎扯，他都听不出来有什么地方疏漏。
宿傩问她：“我可以做什么？”
降谷雪面带微笑：“活下去。”
那一瞬间，宿傩觉得他的光熄灭了，他陷入一片死寂般的黑暗与绝境。
他试图去点亮这一盏光，但降谷雪告诉他：
“我的时间不多了。”
“大概是明日吧，在明日到来之前。”
宿傩与降谷雪在山崖上待了一整日，直到夜晚他们还在那里安静地坐着，偶尔会说话。
但大部分时候是寂静的。
“如果我足够强，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你说的那个咒术师，有什么特征？”
降谷雪微怔，随口编了个特征：“他拥有一双苍蓝色的眼睛，名为六眼。”
宿傩缓缓道：“我记住了。”
长夜漫漫，星子闪烁。今日又是满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