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在这工地干了三月,今天一下领了五两银子……不,领的是铜元,对铜元。
大汉铜元!
管他那,大汉也好,咸丰也罢,只要是钱便成!
有了这钱,将来儿子便能读书,就不需要再像他一样靠卖力气过日子,不说考个功名,便就是在那工地上,若是能识字的话,便是能管上几个人的小工头,一个月还多拿二钱银子。
对于三十几岁的许麻子来说,他没有旁的念想,好不容易拾了他媳妇的他,也就只那么点儿念想——多挣钱,让媳妇儿子过上好日子。
他有的是力气!
只要有活干便成,过去除了到别人家里扛些农活,纵是进了大冶城,许麻子也不知道要到什么地方干活,可打从这江边要办铁厂,这活干不完了,莫说是铁厂上的活,便是铁厂里的活干完了,还能到矿上干活,反正以后只要好好干,一个月总能挣上几两银子。
“啊……”
心下的满是对未来日子憧憬的许麻子,忍不诠大吼了一声又一声,豪壮的声音在平野上传开,四周传来低沉的回声,总算一纾胸口里的欢喜劲。
“为什么这样大吼大叫的?”
就在这时时候一道轻柔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突然响起的话声,让他倏地回过身,看她一身简单的粗布衣裳,那衣裳上还带着补丁,虽说这一身打扮和村姑没啥两样,却仍难掩雍容优雅的风韵。看到她秀发上簪著他年中给她的那个银簪,他心里有种满足。
这是他的媳妇——今年年初,江上过粤匪的船队时,他从江里头捞起了她,那时她的身上穿着的可是绸子,那绸子搁他看来,可比那赵老家的大太太身上穿的绸子还要好。也许当年在武昌城的时候,她的头发上簪著用金珠翠玉打造的簪子,这粗陋的银簪恐怕根本就入不了她的眼,而她本就不该用这块烂簪子。
再瞧着她身上那带着补丁的衣裳,再瞧着现在的这一副村姑模样,在这一瞬间,那先前的高兴劲消失了,许麻子别过头,心头又是堵得慌。好一会才说道。
“你咋在这?”
“在江边挖点藕,晚上你多吃点……”
女人难掩脸上的笑意的问道。
“今个你咋那么高兴?”
“领工钱了!”
“哦,”
她轻应了一声。
“这是好事啊,问王大叔家借的米,也得还给人家了?”
前些天过日子的米是借的,甚至前二十几年从未曾干过活的她,还要带着身子到江边挖藕,瞧着那篮子里的藕,许麻子心里便是一酸。
“还,一定得还,明个再到集上给你扯点布,你跟着我受的苦,我心里都有数,不能再让你穿这破衣裳。”
“衣裳破点没什么!”
女人垂下了眼睑,遮住了她眸中的怅然。
“这钱还是得省着点花,将来的日子还长着那。”
看著女人,许麻子想到从江里捞起她时,她穿绸子,还有那细的跟孩子似的手,那无一处是穷人家的样子,可现在她却和自己一同吃苦。想到这里,他一咬牙。
“钱挣不完,等这阵子的活干完了,我就去矿上去,听说下井一个月能挣四两银子哩!到时候你也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你咋个说这个咋话?”
女人幽幽地说道。
“若是图钱,当初就不会留在这,那下井总归有风险,万万不能下去,若是你有个什么意外,到时候,我们娘两怎么办?”
“哎……不说了,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