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管家说完看了看对面的清秀少年,陡然想到这个年纪的孩子性子常常逆反,如果自己一味的强压恐怕会适得其反,顿时有些懊悔于言辞过于露骨。于是他吸了口气,让自己的脸上的线条柔和了一些。
他缓声道:“当然,施家和袁家毕竟曾经有着渊源,当年我家老爷落魄的时候也的确得到了你爹的一些助力,这份情我家老爷夫人肯定是念的。但是,你和我家小姐的婚约,那只是当年老爷一时的戏言,不可当真。我看你也是大好的一个少年,家里财帛也丰足,大好的男儿做什么不好,好的姑娘有的是,凭借你爹的财产大可以娶个几房,没有必要非要找上一个门庭比你们袁家高的人家。”
顿了顿,施管家又道:“如果你非要和我家小姐皆为夫妻,那以后家里也就只能有我们小姐一人,再想娶个偏房纳个小妾通通是不行的,你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好么?我看你说话也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是不是?”
施管家觉得自己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语气温和,如果这样袁来依旧不答应那就是太没道理了。特别是当他说道纳妾的时候,施管家心里不由得想到了施公旦,多有才学的一个人,可是呢?谁让他娶了太师的女儿?如今即便是老太师已经卸任归田,他已经官至当朝尚书,然而呢?依旧不得是看着夫人的脸色?别说娶个二房纳个妾了,就是你让他流连青楼,他也得有那个胆子啊!
身为男人的施管家为自家老爷小小感伤了一瞬,然后他就看到了对面少年那张平静的脸。
那张脸上没有被羞辱的蕴怒和愤怒,也没有自卑的脸红不安,更没有期盼的顺从恭敬,有的只有平静,甚至那眼神中还带着一丝丝的……笑意?
施管家摇了摇头,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即便是听传闻说这袁家少爷是个白痴傻子,但是即便是有些傻也该听得明白自己的意思吧?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会笑?
然而袁来真的是在笑,只不过他是将笑意藏在了心里,他开始的时候有些生气,但是等这施管家的话说完了,他的气也就消了。
奇怪么?不奇怪。
这种事情其实很合理,很正当,“苟富贵,勿相忘”这六个字有多少人能做到?当年落魄的时候许下的诺言等翻身农奴把歌唱,甚至一跃成为资本主义老爷的时候,当初的诺言谁还能记得?即便是记得,谁又会去履行?
这还是袁守诚身价不菲的原因,袁来才能得到这一场还算是光明的对话。如果他袁家家道中落沦为下九流的百姓了,那么他再敢上京找上施家,不被直接打断腿扔进澜沧江就算是对方仁慈了。
更何况看这模样,似乎施家并不是施尚书主事的,或者施尚书知道了而并没有出面,只是让那什么夫人出面而已,总归当袁家面对的是施夫人而不是施老爷的时候,往日的情分就更没有什么用处了,那指腹为婚的婚约也就更算不得什么了。
这就是现实,袁来见得很多很多了。所以他早就不是那个为了这种事情而拍桌子大骂的简单少年了。
所以袁来并不怎么生气,但是他不生气不代表他就要顺从对方的意思。
“你说完了么?”他淡淡地问道。
施管家一愣,道:“如果你明白我们施家的意思了,那就算暂时说完了。”
“暂时说完了……恩,那么如果继续的话,你还会说什么?”袁来似乎很感兴趣地问道。
“继续?”施管家心里一喜,看着这少年的脸色,似乎并不是那种真的要死缠烂打的人,如果袁家只是拿这婚约来向施家换取好处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那样的话正和夫人的心意,他的差事也就更加容易完成,这怎么说都是个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