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晕染,沈氏手下的力道失控,在这张无暇的上好玉响笺之上,突兀的就留下了一块浓墨。
“夫人……”
“算了,我累了,这本账册你让账房的人明天再来收吧。”沈氏起身,直接就往里间去了,弄琴躬身应着,也没敢跟上去。她知道,夫人这是又想起申妈妈了啊。
而与此同时,门外长廊下驻足已久的梁媗也没再进去,她就在门外站了许久之后,才忽然转身朝院里的琉璃小亭走去。
父亲允了小韩氏去春凝居。
梁媗默不作声的一直走到了亭子里坐下,她身后的青茼和念湘就对望了一眼,她们自然也是听见了刚刚屋里得对话的,此时同样不敢多说什么,只能静静地守在了琉璃小亭外,而梁媗则看着亭外的那片繁盛华美的一片片春雷和雾照花田,眼中花色缤纷,但眼底却晦涩不明。
现下的事情早就都脱离了她前世的记忆,她如今也早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最正确的了,就像在前一世里韩氏根本就不是在这个时候倒台的啊。
在前世的这个时候,韩氏还正是顶着与娘亲在梁家内院分庭抗礼的虚名,正风光无限的时候呢,她怎么可能会被父亲忽然软禁在了春凝居?这是梁媗根本连想也没敢想过的,她可都还在因了韩氏成功收买申妈妈,让得雍儿中毒而全心全意的防备着的时候,可韩氏居然一下子就自己崩溃了,这是怎么回事?
梁媗此时并没有因为一直忌惮的目标忽然倒下而高兴,相反的就是,她此刻的心里就好像被堵了一块大石头一般,尤其刚刚在送雍儿去晓梦院,看见了祖父找来暂代的那个西席时,梁媗都觉得她的头又开始痛了。
他怎么会到梁家里来当什么西席啊?
这个日后驰骋沙场、手握强兵镇守西殷边境的凶神,怎么会在他们镇东大将军府的?
梁媗的太阳穴突突的跳着,她那么熟悉却又已经有些陌生的剧烈疼痛,缓缓的又袭了开来,让得梁媗眼底的晦涩更加黯淡模糊,深沉不明。
直到好久好久后,梁媗才忽然开口道:“念湘,派人去盯着月秀坞,若看到小韩姨娘去春凝居,就赶紧回来告诉我。”
“是。”
念湘低声应了,然后就赶紧回小云曛去安排,这边则就只剩下了青茼守着,在琉璃小亭里,又看着那一朵朵在晨曦的阳光中静静沉默着的女孩。
……
……
深秋中晨曦的光芒是微凉而温暖的,它和秋天傍晚的夕阳几乎一模一样,在将要坠入燕山的山棱线之下的阳光,那也是温暖中却又带了寒冷的。在这样一个微凉的夕阳如血之下,整个梁府都是被笼罩在了橘红色之中,沉默而压抑。
“娘亲!”
不过,得除去南兰溪畔,在那四季都繁花似锦的庭院之内,小脸已经又胖嘟嘟、可爱红润得不行的梁雍,正在可怜兮兮的跑到了琉璃小亭里抱紧沈氏,竟难得的告起了梁媗的状,“娘亲,姐姐是坏人,她抢我的粟米百合红枣糕,呜呜——”
说着,梁雍竟然还小声的干嚎了起来,看得就连沈氏都是顿了一下之后,才好笑的抬眼看向了后面施施然缓步而来的女孩,“怎么回事?”
梁媗此时也是一脸的好气又好笑,她先对沈氏行了一礼,然后才对那小老虎笑骂道:“好你个贼喊捉贼的啊,雍儿,你倒是越来越厉害了,明明就是我刚刚才让念湘做出来的糕点被你偷吃了,你居然还倒打一耙?”
梁雍小脸一鼓,“人家哪有,我明明就先问过念湘姐姐了,她说是姐姐你吩咐她做给雍儿的,我这才吃了的。”
“哎呀,那你就可以不先和我说一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