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镇老街一个近乎封闭的地下室里,昏暗的灯光混合着缭绕的烟雾,给这个隐秘的空间平添了几分鬼魅之气。一群赌徒睁着红红的眼睛等着桌上正在发牌的庄家,看他的手正在麻利地转着圈给各位下家发牌,速度之快,看得人有点眼晕。每人五张牌一发好,大伙儿立刻伸手争先恐后地去拿自己的牌,然后一张一张地去看。这时候这帮赌徒的面孔表情都十分丰富,动作也五花八门,有的眯眼看,有的瞪眼看,有的一张张去捻着看,有的上下左右慢慢露出边角看,随着牌底揭开,各种声音也出来了,有的拍着桌子惊喜地大叫:“牛牛!”有的摔了手中的牌沮丧地叹气:“妈的,又没牛!”一时间众声喧哗,活脱脱一副群魔乱舞的赌徒众生相。
李少阳和范海洋挨在一起,他们俩刚才又抓了一副烂牌,又输掉了五千元。他的额头开始冒汗,心一个劲地往下沉,仿佛在向一个无底的深渊极速坠落,像一颗失控的子弹,呼啸着向黑暗里冲去。此刻,他百爪挠心,又像被千万只蚂蚁啃噬着,他虽然还坐在桌边抓着牌,但他感觉自己好像一个溺水的人,被一只无形的手摁在水底,眼看着就要死了。他知道自己口袋里的钱不多了,顶多还剩下几千块,如果下一把不赢的话,他就得从这个赌桌旁离开,去想办法弄钱回来翻本。范海洋是没有钱的,用来赌博的每一分钱都是他借给他的。想想他觉得有点后怕,从三月份一个老乡把他带到一个地下赌场之后,他已经输掉了五十万,还把海洋也拖下了水,海洋这段时间也输了接近十万了。显然,这是一个无底的黑洞,但他却一脚踏了进来,现在想抽身也不得了,因为他现在想的就是如何翻本。翻不了本他的日子就没法过,厂里三十万的流动资金都给他拿来输掉了,还有春妮一个卡上的私房钱七八万也让他偷偷提出来填了窟窿,更可怕的是他还在赌场借了十五万的炮子钱,利息高得惊人,借到手上的钱是直接把两万多元的利息给扣了的。如果到时候还不上,是要被挑断脚筋的,这些放炮子的人没有一个不是心狠手辣的,听说开这个赌场的人肖爷的一个手下,他的生财之道主要就是在赌场“放炮子”,他一点都不担心没人借他的钱,那些赌红了眼的人也都是鬼迷心窍的人,不要说是炮子钱,就是给他一块烧红的烙铁,只要说是能翻本,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抓在手里。他很后悔当初听了那个老乡的话,带着一种好奇走进了这个昏暗的地下赌场,现在才知道那是一个被人设计好的黑洞,人被吸进去就别想完好地再出来了。一开始他手气不错,赢了好几万元,他就一时昏了头,天天惦记着进赌场,殊不知后面的都是连续输,越想翻本输的越多,有一个晚上他输红了眼,竟然一下子输掉了十几万,这十几万相当于他当初在沙河村小作坊里要埋头干上一两年。这一切春妮都不知道,如果让她知道了,肯定得把他们刚搭建不久的温馨小窝闹个底朝天!
没有退路了,只有翻本这条路!李少阳死死咬紧了嘴唇,掏出最后的七八千元,分给海洋两千,对他说:“就这么多了,咱们再搏一把!”
“哥,今天手气不好,再赌下去还是一个输,不如明天再来吧。”范海洋将两千块钱推回给李少阳。
“今天跟明天不一样吗?反正已经滑倒跌倒了。”李少阳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他感觉身子一阵发虚,胃也难受起来。这些天来的熬夜赌钱,加上心里受的各种煎熬,他明显感觉自己瘦了很多,白天也没精神打理那个店铺了,昏昏沉沉地混着时间,只等着晚上再回赌场搏杀,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一下子变成这样一个人了,难怪春妮跟他吵架的次数越来越多,这不怪春妮,要怪就怪他身上的赌博基因被激活了,而且一发而不可收拾。
范海洋听了他的话,也沉默了,他垂下头,脸上的表情也十分痛苦。他能恨李少阳吗,当然不能,在柳镇他们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