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时常在想自己当不当存在,发生在身边的桩桩往事——几度经历死亡,常令我身心俱疲。我能存活至今,或应归功于本能,而我挣扎求生的结果,却往往令死亡转嫁至他人身上——我活着,另一人或另许多人便不幸罹难。次次如此。
导师克鲁利告诉我,这就是刺客的生涯。他说,我应当珍惜这种与死神擦肩的好运气,别做无济于事的悼念、回忆。而当我最终远离这养我、教我、出卖我、爱过我、还想置我于死地的人后,又一些人却反复逼我回忆。
他们企图透过我对往昔的描述,来理解他们眼中的我。我无法不令他们称心满意,可他们理解的我毕竟只是他们眼中的我。
此刻,我正同向导——杜拉格·雷彻结伴前往赤郡。因他一路上对我不理不睬,我猜他对这趟行程、或对我,亦或对我们两者颇有微辞。就在我以为,我们将一路沉默至终点时,他突然打开了话匣。
“你这种人怎么会当上刺客的?完全不像吗。”
“你想听我的故事吗?那都不是什么好事。”我说。
他瞅着我,眼里满是戏谑之色。
“就把你那些倒霉事儿说来给我解闷吧,我都没劲透了。”
解闷?
曾几何时,我那不堪回首的斑斑劣迹居然变成了饭后消食的娱乐?
“行啊,我就讲讲我是怎么成为刺客的吧。”
我低头嗤笑了两声。我想,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让身边的向导省下几餐饭了。因那接下来的故事血腥、腐臭……毫无营养,而这故事将从我七岁那年开始。
我生于德斯坦。这座北临皇冠山脉的城市,地势颠簸,缺乏大片平整的土地。所以绝大部分的房屋都顺着地势起伏而建。远远望去,重重屋檐好似海上的浪涛。
透过这座城市的表面,你难以发现精灵久居的痕迹。可事实上,德斯坦和其毗邻的坎贝斯都是人类从精灵手中夺走的城池。
为了黄金、为了殖民,他们造谣中伤,著书立作来污蔑我们一族。在他们的口中和笔下,精灵就是嗜血、好杀,以人祭为乐的邪物。他们不惜工本,把我们建造的殿堂拆个一空,随后把他们的建筑安在了我们所筑的地基上。
他们把对我们的奴役说成驯服,又把我们千辛万苦得来的自由说作他们的恩典。而这恩典,他们随时可以收走。
关于这座城市的凶险,我最早从父母那处听得。他们教我精灵语,告诉我必须离开此地。
那天,我们准备动身了。我听父亲说他已经打通了出城的关节,而同一天,父亲却被带走。
带走他的人客客气气地说要问他点事,他们没用枷具、没有动粗,只是堵在家门口。类似的情形过去偶有发生。父亲说他去去就来,而他并未兑现承诺……我和母亲直等到夜幕低垂,可窗棂外只传来令人生寒的风声。
屋子里,豆点大小的火苗正在灯盏上跳动,母亲就着灯光又一次打开了行囊,她把整理多遍的行装一一拿了出来,随后换了个摆法,又装进行囊里。我看她反复做着同一件事,渐渐有了倦意。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才回来?”我揉着眼睛问道。
“噢,大约就快回来了。”
母亲的回答和前几次几乎没有差别。
“可我都睁不开眼睛了。”
我心里发急,不经意间便用责怪的语调跟母亲说话。这回,母亲终于停下忙活。她绕过桌子,走到我的身边。不一会儿,她的手落到我的头上,葱结般白净的素手轻轻梳着我的头发。那舒适、安全的感觉抚平了我的焦虑。
“你担心等不来爸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