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丞大人,南八已经出城好几天了,如今尚未返回,恐怕......”拂晓时分,睢阳城头,张巡和许远率领姚訚、雷万春诸将同城中的军民又一次打退了尹子奇的进攻,敌军抛下无数尸首仓皇退去,而城头上亦是死伤遍地;望着这些伤亡的军民,许远忧心忡忡的说道。
“南八乃是忠烈之士,无论有没有援军,他终究会回来的。”其实在张巡心中,宁愿南霁云不再回来,从而为睢阳城保留几分血脉,只是依照他对南霁云的了解,他知道南八是断然无法抛下他们独自求生的。
“今日一战,咱们剩下的箭矢全都用光了。”这些箭矢还是他们拆去了城中的房屋,找到木材、铜铁打造而成,而如今城中已经没多少房子可以拆了。
“把我的宅子拆了吧,砖石可以当滚木礌石,竹木可以做箭杆,我记得宅子里还有几尊铜铸的佛像,就此化了铸成箭头吧。”张巡平静地说道。
“如此也好。”许远并未矫揉造作,他知道若是不这么做,用不了几天睢阳城就会被尹子奇攻破,到时候留着这些宅子又有什么用呢?难道给尹子奇去住么?“我的宅子也一并拆了,可惜我那里却没有佛像啊。”
俩人正说话间,城墙下传来一阵嘈杂声,张巡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
“启禀中丞大人,是夫人来找您了。”不一会儿,雷万春带过一名瘦得几乎不成人样的女子来到张巡面前,众人立刻认出了这名女子乃是张巡的侍妾,这些日子她都在城下帮忙生火做饭,今日却不知为何到了这里。
“此乃城防要地,你来这里干什么?”张巡厉声喝道,“还不赶紧回去。”
“大人。”侍妾殷殷拜倒,长期的饥饿让她几乎没了说话的力气,她用细弱蚊呐的声音说道,“今日府里已经没有一颗粮食了,我们几个找了一天才逮住了一只老鼠,贱妾知道大人肯定到现在都没有吃饭,故而给大人送来。”
说罢她战战巍巍的将一个破碗递到张巡面前,张巡的眼睛顿时红了,故作坚强的转过身去,“本官在城头已经和将士们用过饭了,这些你们分了吃吧。”
许远嘴巴张了张,终究没有出声,他在城墙上和张巡一刻也没有分开过,怎么会不知道他到现在也是粒米未进。
“大人休要瞒贱妾,贱妾怎么会不知道大人那次不是等众将士吃过了自己才会用饭?”张巡的侍妾依旧执拗的举着碗,“今日贱妾在下面帮忙,就没见多少饭食送上城墙,大人怎么会是已经吃过了?”
众人闻得此言不由潸然泪下,如若不是张巡、许远等人以身作则,杀敌在众人之前、吃饭休息在众人之后,睢阳城中的军民又如何肯和他们奋勇杀敌、至死无悔?
“大人,您就吃了吧。”许远忍不住出声劝道,接着姚訚、雷万春诸将连同周围的士兵也一起劝说张巡。
“好吧。”张巡怜惜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侍妾,从她手中接过碗来,朝中那位高官的侍妾不是锦衣玉食,而她跟着自己却连一口老鼠肉都吃不上。
见张巡接过碗,城墙上的众人纷纷露出笑意,谁知张巡却没有开吃,而是快步走到清可见底的粥桶旁边,将老鼠肉到了进去,又用勺子搅了几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众将士多日不知肉味,今日不妨随本官开开荤。”一时之间城头满是静默。
忽然听到一声惊呼,张巡回过身来一看,只见他的侍妾拔出一把匕首横在了脖子上,泪眼朦胧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说道,“大人,如今城中已经没有粮食了,麻雀和老鼠也被吃得干干净净,留着贱妾这样无力杀贼的人也是浪费;贱妾这就先走一步,稍后大人可以将贱妾的分给将士们食用,也算是贱妾为大人出最后一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