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五儿见宝玉问,心中窃喜,庆幸宝玉总算没有辜负他那副聪明面孔,问问题总还是能够问到点子上的。
然而柳五儿的表现则要低调不少,她先是摇了摇头,后来又点点头,说:“我娘做的一手好菜,我就在旁边看着,只学到了一些皮毛。可是我真的很想像我娘一样,将来也能做好吃的饭菜给家里人吃。”
宝玉笑道:“你这张嘴,可比我们的都刁多了,可见你是个有天分的。”他想了想又说:“其实这饮食烹饪,也是一门学问,你若是能结合时令养生,以你的天分和那份专心,日后未必不能有一番成就。这样吧,送到咱们院子里的吃食,你若想尝试,只消与袭人说一声,随便你试,可好?”
柳五儿这时候几乎要对贾宝玉星星眼了,人家颜值高不用说了,关键还善解人意,能够体谅下属的那一点小心思,不愧是对女孩儿无微不至的一代“暖男”。柳五儿这时候早就忘了当初,贾宝玉将自己讨进大观园的时候,自己还曾怪过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高兴地一个劲儿冲宝玉点头。
袭人在旁边,表情自然难描难画。她只道是柳五儿新来,宝玉对新人总有些新鲜劲儿,等这劲儿过了就好。可是没想到这新人这么生猛、这么独特,叫宝玉格外留心不说,竟然还在这吃食上头对柳五儿这么优待。至此,袭人不由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新人扎手,她这个元老真的得好好琢磨琢磨怎么对付柳五儿了。
一顿中饭吃完,柳五儿兴奋得脸上通红,除了那道火腿笋汤以外,她就这宝玉的中午饭,既尝到了一点儿子高大上的锦鸡肉和鳇鱼肉,也学习了一下贾府的家常菜做法,吃到了面筋炒那才长了几天的小鸡毛菜,那叫一个鲜嫩。及至饭后柳五儿回房,她兀自在回味着那几道各有千秋的菜肴,见桌上有描眉用的炭笔,便忙忙地寻了一张字纸,将自己悟出来的一些诀窍给记了下来。
午后,怡红院中映着蕉影森森,十分清凉适宜。柳五儿便在面上覆了一条薄纱的帕子,和衣倒在榻上午睡。可是她这么兴奋,又哪里睡得着,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听房门“豁拉”一声响,小红气吁吁地从外头进来,往门旁边的椅子上一坐,忍不住说:“气死我了!”
柳五儿连忙起来,问是怎么回事。
小红见将柳五儿从午睡榻上吵醒过来,十分过意不去,气登时消了半截儿,先向柳五儿道歉。柳五儿此前本就没睡着,此时压根儿不在意,只是关切地问小红:“很少见你气成这样,究竟是怎么了?”
小红这才将前后的原委都说了一遍。原来,刚刚宝玉去了荣禧堂,回来的时候要吃茶,喊了两三声屋里只是没人。因此宝玉便自己拿了茶壶茶碗倒茶。小红正好往前厅过去,便顺手替宝玉将茶给倒了。宝玉免不了便问一声小红的名姓什么的,谁晓得后来秋纹与碧痕嘻嘻哈哈地回来,见到小红在宝玉跟前答话,便好生将小红羞辱了一番,叫她“拿镜子照照,配递茶递水不配”。小红不忿,紫涨着脸就跑了回来。
“你想想,袭人姐姐被薛大姑娘烦了去打络子,秋纹、碧痕两个去催水,麝月病了,现在家里养着,剩下那几个作粗活听使唤的小丫头,估计叫不着她们,都去寻伙觅伴地玩去了。宝二爷要使唤人,我难道就在旁边看着不成?”小红想起了当时的情形,还是觉得忿忿不平。
柳五儿觉得十分无语,她一进这怡红院,处处顺风顺水,却没想到,这院子里大小丫鬟之间的倾轧排挤,竟然也这么严重。这林红玉可是林之孝大管家的独女,宝玉院儿里地位稍高一截的大丫鬟竟然也能将她完全无视,甚至口出侮辱之言。
“小红姐姐,你……难道,真想在这怡红院之中留一辈子?”柳五儿终于下定了决心,她要好好劝一劝小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