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湘云一句话出口,柳五儿两道柳眉已经斜斜地竖起,冲着史湘云就吼:“你丫的有种再说一句!”她受够袭人了,连带也受够史湘云了——
旁边雪雁等人吓傻了,赶紧上去拉柳五儿,哪有能这么吼主子小姐的丫鬟?连翠缕也觉得史湘云这话说得有些不妥,跑去扯湘云的袖子,说:“小姐,您好不好再看仔细点儿,真是您送姑爷的络子?”
史湘云却去拉黛玉,说:“林姐姐,你看你管教出来的好丫头。”
柳五儿听了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出来。这湘云啊,明摆着就缺心眼儿,刚刚指责自己的时候,就顺带把袭人给卖了,柳五儿将来要寻仇算账,必定会去寻袭人的。然而现在她倒晓得将事情都给推到黛玉身上去了,柳五儿想,您咋现在就这么机灵,不缺心眼儿了呢?
林黛玉听了这话,也是一张脸也就冷了下来,说:“云儿,你说话可得仔细。五儿这丫头跟我没关系,是因为她特别能耐,所以你二哥哥特为送到我这儿来帮扶我的。你这么说,就是在指宝玉的不是了。袭人背后说柳五儿什么我不知道,可是五儿自从到了我潇湘馆,每件差事上都十分尽心,挑不出一点儿错处……”
“袭人若真觉得这丫头不妥当,就该光明正大地跟上头说出来,而不是背后嚼人舌根,用这等见不到光的手段排挤别人。”林黛玉说得义正词严,柳五儿听得感动得快哭了,心想,果然是个爱护短的主儿啊,她咋就没投胎投到紫鹃雪雁春纤她们身上去的呢?
“再说了,一个络子而已,难道偏只你打的络子能用这些线?这满京城的偏只你会打方胜形的络子?这园子里,以前有过偷金子的,也有过偷玉的,我就没听说过,有人还会偷个不值钱的络子?”林黛玉不耍小性儿的时候,就思路清晰,口齿便给,简直是个可以去当辩护律师的料儿,这时她冷笑着一一驳来,将史湘云驳得体无完肤,讪讪地低下头去。
一群人在潇湘馆门外正僵着,紫鹃巧不巧正从外头进来,双眼红红的,眼角有泪痕,似乎哭过一场。她见到史林等人都堵在门口,强笑着说:“今儿这是怎么了?”又去扶黛玉,说:“姑娘快进去吧,外头风大。”
林黛玉兀自没有消气,不理史湘云,只顾着问紫鹃:“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了么?”
紫鹃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哽咽着说:“太太房里的金钏儿,不知怎么的就投井死了。”
这是个叫人既震惊又悲伤的消息,在场的众人,要么与金钏相熟,如史湘云,要么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不少人都如紫鹃一样,红了眼圈儿。而史湘云却兀自不敢相信,她早将络子的事儿抛诸脑后,上前拉着紫鹃,急道:“怎么好好的,就投井了呢?”
紫鹃掏出帕子拭泪,说:“原也不知道为什么,前儿个太太打发了她出去,听说一直在家里哭天哭地的。昨儿个五儿妹妹还提点我,说怕是她心里不受用,我该出去劝她一劝,谁知我今儿刚得空出园子,还没到她家,就听见打水的人在那东南角上的井里看见一个尸首,赶着叫人打捞起来,谁知竟是她……”
一时潇湘馆前面的画风立刻全换了,浓重的忧伤笼罩了众人。紫鹃见林史两人都默默垂泪,赶紧劝两人都进去,再没人有心思提起那络子的事儿。
柳五儿落在后头,紫鹃则得空过来握住柳五儿的手,垂泪道:“五儿,你也算是有心了,只可惜我却……晚了一步……”
柳五儿心里也觉得堵得发慌,这万恶的红楼世界啊,真是有情皆孽,无人不冤,似乎每个人都不可逆转地一步一步走向那悲剧命运的终结。而她,和那些她所喜爱的红楼人物们,她们的命运又会是怎样的呢?
紫鹃又问了问柳五儿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