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医便出言向那老管家,能否见一见蒋府的东家。然而听到的却并不是太好的消息,老管家只说他们的“东家姑娘”,做完了这两桌席面之后,就已经坐车回城去了。
卫若兰竟然微微有些失神。他自己与冯紫英都认识柳五儿,原本想着她会出来与众人见上一面的,却没想到柳五儿竟然就这样回去了——是不满意自己这边见着孤儿寡妇被欺负而袖手旁观了么?走的时候连声招呼都不打?
“张太医,我们东家倒是留了一件东西给您,只说叫您千万不要见笑。”蒋伯说着,从袖中取了一张纸出来,递了过去。
张友士接了,扫了一眼,登时爆发出一声大笑来。
这时冯紫英与柳湘莲正好进来,冯紫英张口问:“老张,笑什么呢?”
张友士拈着胡子笑道:“我笑那小女伢子想得周到,知道我会向她讨方子,就事先写了托人递给我……还说了不要见笑!”他确实是心情舒畅,忍不住不笑。他一伸手就抓了手边一块事先准备好的热手巾,将胡子上的汁水都擦了去,接着一路念下去,“肉蔻、丁香、肉桂、茴香、白芷……十种香料,倒都是祛寒和中的好东西,配这羊脊骨肉,真是又暖又香啊!”
卫若兰凑过去看,只见那纸笺上的字是用木炭描上去的,写得歪七扭八,笨拙可爱,有些字还写得不对,涂去了重写的。卫若兰想象着柳五儿一手持着木炭,一手托腮,认真琢磨着这些字儿都怎么写的时候,心中好似嘴边免不了噙着些微笑。
冯紫英登时用力在卫若兰肩膀上拍了一记,说:“老卫,你这张面孔板了千年,难得有什么高兴的事儿能让你笑出来的,莫不是……”冯紫英登时暧昧地笑笑,说:“对了,我见你刚刚对那小姑娘挺心热的,不如,我去想想办法,将她讨了来,给你纳做小星吧!”
卫若兰的脸登时就黑了。还未等他开口,旁边柳湘莲吃了两口酒,倒是有些心热,说:“那个姑娘,倒确确实实是个绝色。”
冯紫英“咦”了一声,说:“柳兄弟,你也觉得她是个绝色?”
柳湘莲正挟了一块羊蝎子剔肉吃,含含糊糊地说:“是啊……兄弟我曾经立誓,将来一定要娶个绝色……”
冯紫英与张友士一时都笑了,卫若兰双眉微皱,觉得这柳湘莲说话粗鄙,一个念头闪过,她又岂止是绝色而已。
“可惜啊……”柳湘莲又吃一口酒,说:“同姓不婚……”
柳湘莲这话一说出口,卫若兰才觉得自己心底紧绷着的一根弦登时放松了下来,至于为什么,他也并不太明白。
“哎呀我说老卫,你今儿哪根筋搭错,竟然吃羊肉锅子,还嚼这羊蝎子肉?食了这羊肉,不怕熏坏了你老兄的兰芷之气?”冯紫英大呼小叫,打趣朋友。
张友士兴高采烈,一盆羊蝎子被他划拉去了一半。
柳湘莲大吃大喝之际,显见得带了些心事。
卫若兰则默默不语,一对凤眸却亮如星辰。
*
柳五儿坐着大车,沿着官道往京城而去。
天色渐黑,大车外北风呼啸着,时不时掀开车帘,挟裹着一股寒意卷进来。柳五儿忍不住将外头的灰鼠褂子裹紧了些,对外头的车夫大声说:“大叔,今儿个辛苦你了,回头送银子请你吃酒。”
车夫一声大笑,说:“不妨事,不妨事。不耽误了姑娘的事儿就好!”
再行了数步,外头的车夫“咦”了一声,大车渐停了下来。
柳五儿在车内也听见远处一阵喧哗,连忙问:“大叔,怎么了?这到哪里了?”
“北门外,”车夫答道,“咦,怎么好像是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