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五儿正在郁闷,她生平头一回将菜炒成这样,糊得无法挽救。
难道真要这样吃烧糊了的菜?
恰在这时,有人从外头拍门,陈氏舅母听见了陈岩的声音,高兴之下,丢下柳五儿,就直奔门外。
来人果然是陈岩,还有陈氏舅父与柳父。陈岩手里提着两个盛得满满的食盒,兴高采烈地叫柳母与柳五儿也一起来。
陈氏舅母倒是不乐意自己的儿子那么大方,探头一看,说:“哎哟,这是松鹤楼的席面啊!说,你花了多少银子?”
陈岩很无辜地摸摸鼻子,心想,他往日在外头交际,花的银子比这多了去了,也不见母亲说自己,怎么弄了回家来,反而挨数落了呢?
舅父手里则提了一瓶上好的惠泉酒,笑着说:“蕙兰,你儿子今天总算进了聚宝斋了。咱们和妹夫一起凑钱买的席面,大家难得都在,好好聚一聚。”陈岩求这聚宝斋的职位,也不是一天了,求了那掌柜求了好几趟,送礼送得流水似的,后来又专程拜访了一次聚宝斋的东家,直到今日才将事情落定,自然是值得高兴的。
陈氏舅母听说柳家也出了钱,心口一团气才平了下来,却依旧要饶上两句气话,说:“现放着咱家两个厨艺了得的人物,还去外头订席面,真想得出!”
柳母因平日疼爱陈岩这个侄子,也颇为高兴,因此也没有理会陈氏舅母的酸话。
柳五儿却注意到陈岩给她使了个神色,便寻了个机会,凑到陈岩跟前来。
“她说,若是明日后空,辰时三刻,她出园子来找你!”陈岩口中的“她”,不是紫鹃,还能是谁?
柳五儿点点头,她得黛玉和紫鹃照拂,因此才有幸进了东平王府,将此前“月派”的事情抹过去,自然是要寻个机会,感谢一下黛玉与紫鹃的。
一转脸,柳五儿便冲陈岩笑:“哥,你的好消息人家也已经知道了吧!”
陈岩一脸骄傲的样子,说:“那是——”
刚说着,里头陈氏舅母已经过来叫两人入席。因陈柳两家都是小户人家,又是庶民,不讲究什么男女不同席的规矩,因此算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顿饭。陈氏舅父因儿子总算出息,不用一辈子在贾府做小厮跟班,一时高兴,便多喝了几口。陈岩与柳父作陪,三人一起,说是要喝个痛快。
而陈氏舅母和柳母这两个不甘寂寞的,吃席吃到最后,有了几分酒意,反而又吵了起来。柳母提起旧事,指责陈氏舅母不该聚赌做局,连累她也一起蒙了不白之冤。陈氏舅母反唇相讥,说起当初做局得的银子柳母都分得有份,这时候再说这些有的没的实在不够意思。
柳五儿听得越来越没意思,便找了个借口出来,独自在院儿里想要透口气。
夜色正好,月光正静静洒下来。街巷之中,邻里相闻,正是柳五儿记忆之中的那种市井,而柳五儿却百无聊赖。
她好不容易从大观园出来,却发现在这里,自己依然只有一小片天空。这片天空,甚至远远比不上当初卫若兰陪着她,在藕香榭的屋顶上见到的那片风景。
然而她却累了,风景再好,终归不是属于她的。她这一生,注定要在这市井之间,碌碌地度过。
柳五儿正在望月发呆,却不防陈岩过来立在她身边,喷着酒气说:“妹妹在想什么呢?我觉得你近来,似乎总是兴致不大好的样子。是不是我娘说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
柳五儿细听去,听得见柳母与陈氏舅母还在争执,陈氏舅母这时候已经将话题转到了柳五儿身上,责问柳五儿为啥也不出去寻个厨娘的差事活计做做。而柳母则正没好气地回答:“我们五儿要嫁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