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接连下了几场雨。雨不大,连淅淅沥沥都算不上,只像轻雾一样,笼罩在天和地之间,伴随着温暖的春风,落在山间、落在草丛、落在行人的脸上。
人们并不惧怕这雨,出行的时候甚至连蓑衣都不必穿。小孩子们笑着跳着,像解开了缰绳的小马一样,尽情散发着欢快的活力,大人们则多半不会阻止,只是微笑着纵容了他们这一番撒野,甚或有老人欣慰地说:“野一点好,野孩子身子结实,好养活,好长大”
“这是有什么节日吗?感觉路上行人特别多,而且似乎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去的。”尹霜正被吴解搀着手,犹如人间寻常情侣一般缓缓漫步,她很享受这温馨宁静的气氛,所以连施展神念探查都懒得了。
吴解笑了笑,指了指自己。
“什么意思?”
“他们在庆吴侯节。”吴解笑眯眯地说,“过几天就是我的生日。”
尹霜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吴解,过了片刻,忍不住哈哈大笑。
等她笑完了,却又忍不住问:“你的生日不是今天啊,他们怎么今天就在庆祝呢?”
“所谓吴侯节,并没有一个固定的日期,大致上就是三月底四月初这段时间。只要天气好,就可以庆祝一下。”吴解微笑着说,“类似于清明扫墓,其实真正拖到清明节才去扫墓的人,反而是少数。”[
尹霜微微点头,这习俗她也是知道的。
“自从家父主编《青衣经》之后,天下人多在药王庙为家父增一座塑像。在我们东楚国,增加的塑像不是一座,而是三座。”吴解低声解释,“一般来说,都是家父穿着青色医袍在中间,左边是穿着官服的家兄,右边是穿着道袍的我。”
“我们父子三人被百姓俗称为老吴侯、大吴侯、小吴侯,但当他们庆祝吴侯节的时候,一般都会选择我的生日——因为当年在大楚国朝廷的默许下,很多地方都建过我的生祠,生祠之中供奉着我的生辰,并且每年都会在我生日当天举行祭祀。”
“那……这吴侯节,到底是在纪念谁呢?”尹霜好奇地问。
吴解笑了笑,抬头看向天空:“杜将军庙供奉的杜将军,究竟是其实没有上过几次战场的杜预大哥?还是他的儿子?又或者是他的孙子、曾孙……谁说得清呢?所以,吴侯节究竟纪念的是家父、家兄还是我,其实都所谓。”
“这种事情关系到人间信仰的归属,不可能所谓吧”
“家父和家兄大概早就轮回转世了,我是世外之人,不需要人间信仰。”吴解淡淡地说,“百姓尊敬我们,为我们建立节日,世代传诵和庆祝。我很高兴也很感谢他们,但我真的不需要什么信仰……这就像本门那位将毕生心血都用来改良稻种袁祖师,他老人家如今被尊为农神,可他早已飞升上界,人间的信仰对他来说根本毫意义。”
“可是……这是对你们付出的肯定啊”
“南屏郡的人们过着安宁幸福的生活,《青衣记》可以刊印天下……这些,就是对我们付出的肯定。至于别的什么,只是细枝末节罢了。”吴解笑道,“袁祖师若是能够知道人间的情况,想必也只会对老百姓种什么?收成如何?日子过得好不好?……这这类问题感兴趣,至于人间是否祭拜他,他才不会往心里去呢。”
尹霜沉默片刻,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越来越觉得……我们之间其实很缺乏共同语言……”
“怎么会呢?在这世界上,我们是彼此唯一的理解者。我曾经试着去想象没有你的世界——那是一个很可怕的想象,我茫然活在世上,追逐着长生大道,却连自己的前世究竟是真是假都不知道……”
听了吴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