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天关,如从谷底仰观抗峰。其为高也,如视浮云;其峻也,石壁窅,如无道径……”
玉琉璃侧躺在床上,双眸微垂,看不出是醒着还是睡了,知书捧着一卷页脚泛黄微卷的书册坐在床边,声音轻柔地念着游记。
大户人家的婢女,尤其是贴身婢女,都是要学着识文断字的。
腹有诗书气自华,这样的婢女,气度不凡,又知进退,不会压过自家小姐的风光,带出去也有面子。
玉琉璃不在宫里学习了,并不代表真就什么都不用学了。
她琴棋书画可以不通,但诗画鉴赏和练字必须安排上,是以知书和青墨也跟着学了不少。
知书可能还比玉琉璃这个小姐学得更好一点,至少能作出一些还算不错的诗来。
——知书知书,得了这么的名字,当然得有配得上的本事了。
这也是培养贴身婢女的一个用处。
毕竟不是每家小姐都擅长吟诗作画的,但大多人家又都爱面子,平日里宴会时活动又多会遇到飞花传令这种场面,有个会作诗的婢女,暗中帮作个弊,多少能撑点场子。
当然,也有培养庶女帮作弊的,早些年蔡文卿声明不显时,也被蔡夫人逼着给蔡灵连写过好些诗,不过大抵是收着的,都只是中规中矩。
但玉琉璃并不在乎这点名声,诗会很少参加,平常遇到飞花传令,也直说不会。除了最开始会有人说她爹那般满腹经纶,她却不通文墨,有辱门楣,近些年大家都习惯了,也便没什么人拿这说事了。
“……其道旁山胁,大者广八九尺,狭者五六尺。仰视岩石松树,郁郁苍苍,若在云中……”
游记刻画细致,仿佛将那高峻奇险的景象带到面前,但玉琉璃发现自己注意力总是集中不起来,她面无表情地拧了腿内侧嫩肉一把,但知书的声音依旧在逐渐远去、消失,那高耸入云的山,苍翠松柏也在逐渐消散。
倏而她一个激灵,下意识看向知书,却见她捧着书,嘴唇微张,却如画般静止住,在她身后,一道身影凭空出现。
“这才多久,你就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我是不是太高估你了?”烛爻着一身大齐制式的华服,头戴玉冠,长发飘飘,腰间却是一把剑一样的挂坠,像是冬日水面上的一层薄冰雕琢而成,甚至还散着点点寒气。
这次能看清他的脸了,却是平平无奇,毫无亮点,但即便没有这身衣衫点缀,以他的气度,放在人群里也绝不会被淹没。
玉琉璃坐了起来,平静道:“我近日总是会入楼明辰的梦。”
烛爻径直在桌边落座,闻言嗤笑道:“怎么?动摇了?”
“没有,只是很烦。”她恰到好处地露出点困扰来。
烛爻又是一声嗤笑,凭空取出一个手臂长,手掌宽的瓶子,下粗上细,瓶身透明,材质未知,有韧性,变形后还会复原,且半点无损。上半部分裹着一圈蓝色的纸,图案不知道什么意思,此外还有许多的字。
瓶内盛着棕色近乎黑色的液体,只见他掌心寒气弥漫,带着那瓶子上也出现了一层水珠。
他拧开瓶口疑似盖子的东西时,还发出“噗呲——”的声音,液体上也泛起了浅棕色的泡沫,以玉琉璃的耳力,还能听到液体间细微的“呲——”声。
她一脸惊愕地看着烛爻把这奇奇怪怪的液体往嘴里倒去,没敢吭声,怕暴露出自己的无知。
烛爻咕咚咕咚灌下去大约两成,擦了下嘴,大大方方打了个连环嗝,举着那瓶子问她:“快乐水,解忧又解愁,要来一口吗?”
玉琉璃心说谁家水这么黑漆漆的,当下摇了摇头。
这玩意儿真的很像毒药啊,还是剧毒那种。她虽然喝了剧毒不会立刻死,但痛苦却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