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楼对玉亭辞的吸引力远不及烟火戏和放灯,他拿着千里眼看了没一会儿,便兴致缺缺起来,具体表现为,开始犯困了。
玉琉璃收起千里眼,将他抱了起来,他迷迷糊糊搂住她的脖子,小脑袋枕在她颈侧,满是信赖地咂了咂嘴,咕哝着喊了一声“姐姐”。
望宁瞥见他们下来,问了身后不远处的宫人:“什么时辰了?”
“再有一刻钟便丑时了。”
望宁怅然道:“不知不觉就这个点了么?”
不说还好,听到时间,大家被兴奋压住的困意逐渐冒出了头来,嘉柔掩着嘴打了个呵欠,说道:“要不靠岸?我想回去睡了,你们呢?”
大齐实行宵禁,平时半夜里出来找大夫都得去官府备个案,一年也就这么几天能晚上在外面玩,但习惯了早睡早起的人实在撑不住通宵。
他们都正是爱美在意形象的年纪,玩归玩,谁也不想次日醒来眼下一片鸦青,神色憔悴。
昆仑玉虚宫华丽又神妙,恢弘而壮观,但撇开这一点来说,也没什么意思,苏喜棠虽然也有些犯困,心下却不大舍得离开,但见大家一一附和了,便也点了头。
画舫拨开水面,缓缓驶向岸边。
今晚的长安,马车是别想能动了,至少得徒步走出灯楼附近的三条街范围。
徐家姐妹和孙若莹都是女孩子,虽然跟着玉琉璃学过两招,但就这么让她们自己回去,大家都不放心,当下分了两路,将她们送了回去。
回去后,玉琉璃还得沐浴,趁着知书和青墨她们给浴桶装满水的功夫,她将楼明辰塞给她的纸条拿了出来看了看。
展开后打头是十几个名字,她慢了半拍反应了下这些都是什么人后,冒头的瞌睡瞬间被冲到了九霄云外。
楼明辰那家伙是真无孔不入,也不知这府里是不是哪个被他给收买了,居然知道她改变主意去北境的事,写给她的这些人都是他安排在北境的,大有送给她的意思。
不过他的人,一则有本事,二则心气高,真要收,必须得亮出本事,不然也就表面功夫,阳奉阴违最是要不得的。
这些还不算什么,她去北境,等打出名堂来,多的是人愿意为她所用,重点是下面那句话。
他打算将学院对女子开放,与男子一同上课学习,开放女子为官的门路——不再仅限于宫中女官,而是和男子一样在前朝为官。
寥寥几句,却是千难万难,因为这是要掀翻过往数千年根深蒂固的理念。
普通人家难以支付束脩,便是有那闲钱,也是送儿子去上学,谁会愿意送迟早成为别人家的媳妇的女儿去呢?
再者,思想上女子亦普遍认可了如今的生存状况,又有多少人会响应?
学院是男子成才的地方,朝堂是男子一展拳脚的地方,而现在要分给一直默认低于并依附于他们的女子,便是楼明辰那些幕僚,都少不得要抗议。
这是妄想吗?不是,海国便是个男女平等的地方,公主与王子同时享有继承王位的权利。
但他们这片土地上,男尊女卑的风气由来已久,要走向男女平等,有太多太多的障碍。
果不其然,上元节刚过,长安便再次动乱起来,历来被群臣捧着夸着的太子第一次为千夫所指。
皇帝高坐钓鱼台,不发表任何态度,以手支颐俯视着殿下没完没了的辩论,看着他的太子一改寡言的作风,在朝堂上独辩群雄。
御史中丞上言说:“古语有云,女子无才便是德,然聪明女子失节者多,殿下此举,乃乱纲之策。”
楼明辰语气淡淡地驳斥回去:“朝堂素来能者居之,贤者任之,吾不过将女子纳入任选范围,又有何区别?还是刘中丞以为吾会色欲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