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紫凝深谙言多必失的道理,跟几个姑娘闲话了几句,便带着宝钗回梨香院了。
回去之后,自打发外面的人去姑苏寻访甄士隐一家的下落,不题。
薛蟠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三更,用当时的计时方法算,是子时初刻。
以往这个点儿回来,母亲妹妹定是早已安歇,今日薛蟠一进门,就发现与众不同——正房里灯火通明,隐隐似有人声。
薛蟠大惊:莫非母亲有什么好歹?
他这个人虽然是个混账,但对寡母还是很孝顺的,想到这种可能,一身酒气便醒了一半。
急冲冲地跑到正房,却见母亲正靠在榻上看话本子,表情殊无异样,而且看起来精神得很。同喜、同贵两个小丫头在门边窃窃私语,一边说一边打哈欠。
能不精神吗?王紫凝安排好寻访的事儿,便补了一大觉,晚膳时才醒来,就为了晚上堵薛蟠。
同喜同贵忙了一下午,可就没这么好的精神了,奈何王紫凝几次三番让她们先去睡,她们死活不肯。
见薛蟠进来,王紫凝冷了脸,命同喜同贵下去后,指着八仙桌前的一个蒲团喝道:“跪下!”
薛蟠一头雾水,但还是乖乖去跪了。心下忐忑,不知道自己做过的哪桩事儿发了。
“说,今晚去哪儿了?见了什么人?喝了多少酒?”
薛蟠多少年没受过这样的盘问,嘴里嘟哝道:“妈许久没问过儿子,今日缘何问这些?”
王紫凝只冷冷地看着他,一个字也不说。
说实话,她前世生活经历比较单纯,做了咨询师的工作后,来访者也大多是文化人,哪里跟薛蟠这样的混混打过交道?
毕竟混混这种存在,从来不会认为自己有心理疾病,有病的只能是别人。
可如今穿成了薛蟠的娘,她是不管也得管了。毕竟攒出一份家业需要几代人的努力,败坏一份家业只需要一个败家子。
她可不能让薛蟠这小子葬送了她衣食无忧的晚年生活!
薛蟠见母亲不说话,只好答道:“东府珍大哥请客,说是因着秦钟要来这边上学,让他和宝玉、蓉哥儿、蔷哥儿多亲近亲近。席上就这些人,喝了一斤六两酒。”
“就这些人吗?”
薛蟠小声道:“还……还有锦香院的云儿和庆儿。”
王紫凝心下稍安。
这熊孩子,倒也不至于不可救药,至少是个敢作敢当的人,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想想也是,原著中,马道婆魇住的宝玉和凤姐的那回,薛蟠的表现还是可圈可点的——又恐薛姨妈被人挤倒,又恐薛宝钗被人瞧见,又恐香菱被人臊皮,简直就是个有担当的儿子、哥哥和男人嘛。
“算你老实,起来吧。”王紫凝面色温和了很多,示意薛蟠坐在床榻桌旁的椅子上。
薛蟠还不知道母亲为何生气,只敢坐了三分之一,身体还微微前倾。
只是奇怪的是,王紫凝能看到,这家伙眼神里似乎有那么一点期待和兴奋——这是巴不得自己训他一顿吗?
是了,他自幼被父母娇惯,习惯了肆意妄为,只要他想要的,便一定想办法得到。可唯有一样,他很想要,却得不到。
那便是父母的期许。
他的智力远不如宝钗,于读书、经商上都没什么天分。兼之父亲去得早,薛姨妈把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宝钗身上,只希望宝钗能入宫伴圣,或者嫁入公侯之家。
有宝钗的照拂和震慑,家仆们定不敢奸猾惫懒,薛家的富贵便能传下去。
薛蟠如今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有的是青春年少的活力,但他不知道该往什么方向去努力。就像湖里积聚了大量的水,你在哪个地方开个口子,水便会流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