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飘着濛濛细雨,薄幕飘渺,庭树楼台便这般濛濛一片,宛若隔了云端看不真切。
耳畔一阵喜庆锣鼓声喧天震地,但却仿佛同她隔了一层天地。
谭缃绮臂挽个朱漆描金小提盒,踟蹰在假山旁翘首等待。她的丫鬟雪狸一早就溜出府,去帮她打听营救小弟寿奴的消息。算算时辰,雪狸早该回府了。可眼见已是晌午,前堂定远侯府的寿宴都已经开席,却仍不见雪狸的踪影。
一丝不祥泛上缃绮的心头。
缃绮心头暗自祷告,求菩萨保佑。自谢府抄家,爹爹惨死,她被罚卖为官奴,这便已是一朝从云端落入泥沼。如今她在这世上的亲人寥寥,不能再生什么变故了。
小弟寿奴是谭家唯一留下的血脉,小她两岁,入秋就要满十三岁了。家门罹难,爹爹为国捐躯惨死两军阵前,却落得个叛国谋逆的罪名,株连满门。谢府年过十四的男丁不是腰斩,就是落得个发配充军的悲惨了局。而幼男依着律法则须净身去势为阉人入宫做太监,惨无人道的酷刑竟然是父兄浴血沙场一生换来的回报。她想不通,可是满怀悲愤又向谁倾诉?
小弟寿奴被绑上刑台行刑那日受了惊吓,一病不起,在监中足足养了三个月的身子,才勉强活过来,净身入宫为奴的事也就此耽搁下来
。
只是如今寿奴受刑的日期将近,悬在头顶的一刀令缃绮夜不成寐。
三个月来,她忍辱负重,倾尽心力就是要保全谭家这房唯一的血脉。为此,她同雪狸暗中四处求人周旋,但人情冷暖,谈何容易?爹爹昔日的好友、门徒弟子避之唯恐不及,哪里还肯趟这潭浑水?
她苟延残喘受尽屈辱的活着,就是为了日后寻到证据为谭家满门昭雪。若那时谭家已经断了香火,那她忍辱负重拼得是什么呢?
雨丝风片曳着料峭寒意扑面而来,雨气里夹杂着丁香花熟悉的清香。她记得,往年开春的光景,娘亲就牵了她的小手去采撷紫丁香。那一团团,一片片,香云团雪般的谭帅府丁香花林,怕是如今随了家门败落早已荒芜了吧?
想到这里,她心头一沉,空落落的感觉,眼前一片薄雾蒙了眼眸,两滴珠泪倏然滑落,凉凉的挂在腮边。
“谭缃绮,不是讲好了不再哭吗?眼泪又有什么用。”
但那不死的心却在暗念:谭缃绮,你不是总对爹爹说,女儿也不逊色儿郎吗?你还要随爹爹披甲上阵杀敌,马革裹尸,血染黄沙呢!如今爹爹蒙冤含屈身败名裂,死得不明不白,满门亲人生离死别。你被救藏身侯府蛰伏,是要为家门洗冤昭雪的!
“小姐,这里,在这里..
....”花树后闪出一张刘海齐眉的鹅蛋脸儿,雪狸那弯如月牙的大眼透了欣喜,眸光都在向她频频招唤。
雪狸回来了!
缃绮惊喜,迫不及待地迎上前问:“可是见到寿奴了?”执了那双同是冰凉的小手,见雪狸灵透的眸子忽闪着,兴奋中含着几分神秘调皮。
“小姐,雪狸去了牢里,见到了寿……”
缃绮伸手掩住她的口,打断她的话,谨慎的目光四下逡巡一周,不容分说拉住她的手向假山旁一丛丛丁香碧桃掩映的樵云山坞里去说话。
花开得正盛,如团香雪,风夹了细雨一阵,沙沙地落了一地的花瓣,红白交映,就铺陈在脚下小径上,主仆二人藏身的山坞也被花海掩藏。
缃绮关上轩窗,转身急忙问雪狸:“寿奴他如何了?”
她惟一的弟弟,谭家在这世上惟一的血脉,宗脉传承都在小弟寿奴一人身上,她定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就这么被夺走,不可!
雪狸本是缃绮贴身的丫鬟,谭帅府被抄家后同她一道罚没入贱籍发卖。官府发落贩卖谭帅府满门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