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热起来,地里干活儿的人也多了起来。
梁田如今也十三了,开始帮着家里干些轻松的活。
这些日子,每天天没亮,梁家父子三人就背着背篓拿着家伙下了田。
为着田里的活儿,梁川已经有好些日子没上过山了,总得先把苞谷给打理好了再说其他的。
陈小幺正站在鸡笼前面,从簸箕里抓出一把杂豆草籽,撒到里面去。
如今喂鸡赶鸭子的活儿现在都归他干。
“幺儿?幺儿!”
刘美花拿着一个盖着白布的大碗从灶屋里走了出来,边走边喊。
陈小幺端着簸箕回过身。
“你把这个拿到温夫子家里去,就说是梁家送去的。”刘美花把碗塞到陈小幺手里,“仔细着点,可别弄撒了,刚磨出来的豆腐。”
陈小幺轻轻“哦”了声,两手把碗端好,慢腾腾的往外走。
刘美花又把人叫住:“等会儿!”
“知道温夫子家住哪吧?”刘美花一看他那傻登登的模样,就太不放心,同他再三确认道:“村东头大榕树底下那家,可别走错地儿了。”
陈小幺点头,一张小脸看着乖,眼角却都是垂着的,看着情绪不高。
他脑子里装不了事,什么都写在脸上。
是高兴还是难过,是害怕还是拘谨,一眼扫过去,看得是明明白白。
这几日,陈小幺摆明了就是跟继子闹不愉快了。
不说这大半夜也不一道进进出出了,就连吃饭的时候,陈小幺也像生怕被梁川给活吞了似的,就这么点儿四四方方的饭桌,他能躲到最边上去。
梁川表情倒是跟以往没什么区别,总之是一脸门神相。
不过这都是小两口自己屋里的事儿,当爹娘的没法子管,更何况,刘美花也不是他俩亲娘。
刘美花只多看了他几眼,就让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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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小幺抱着碗,沿着小道,走的不紧不慢。
温夫子是谁,他还是晓得的。
温夫子是村里前不久才搬来的一个读书郎,府城来的,很有学问。
到底多有学问,庄稼人也不知,只晓得既是读书人,又据说身上是有功名的,那必然是差不了。
温夫子独身一人,既没家人又没田地,就在村东头大榕树底下搭了间小茅屋做学堂,村里有些农户家里有些闲钱的,就送适龄的娃娃去念书识字,多少给些束脩。
论多少自是没法跟府城私塾里的夫子相比,但也足够这温夫子一个人过滋润日子了。
刘美花近来就有了一个送梁田去念两天学堂的心思,但家里又并无多少闲钱——
最近春耕,买种子买肥料花了不少,梁老汉每个月的草药也少不得要花银钱,再加上日常开销,能剩下的就都是老本了,不能动的。
不过好在听说那温夫子为人和善,于钱财一事上似乎是并不计较,有农户家里拿不出钱的,给送一吊肉、几个蛋,也肯让娃娃去念书习字。
于是今个儿,刘美花才让陈小幺送一盆豆腐去碰碰运气,看人家愿不愿意收他们梁田。
刘美花原是有一手做豆腐的手艺,还是从她太爷那传下来的。不过这活计颇需费一番功夫,近些年,她倒是很少再做了。
昨个儿还是为着梁田念学堂的事儿,才又把那一方老旧的石磨盘架起来。
陈小幺捧着那一大碗豆腐,走了小半个时辰,到了村东头大榕树底下。
这才刚到晌午,榕树底下就聚了好些人了。
有妇人阿叔在等孩子下学的,也有提着鸡蛋方糖,候着夫子出来,好上前送东西搭关系的。
三五成群,正扎堆在榕树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