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悦知被宿舍里稀里哗啦翻找东西的噪音吵醒。
她先是茫然一会,而后缓慢皱起眉。
右半边脸剧烈的疼痛和逐渐回笼的记忆同时席卷大脑,她深吸一口宿舍里十足的冷气,再缓慢吐出,用以调整她焦虑烦躁到极点的情绪。
舍友似乎忘记床帘后还躺着一个虚弱的病号,不加掩饰地大声和朋友通电话。
“哎呀来了嘛,不要急。”舍友扯过椅子背上挂的包包,声音上扬了几分,“我男友来了吗?”
电话那头,舍友的朋友一阵哄笑,“就等你啦大小姐!”
安悦知面无表情躺在床上,舍友和她朋友发出的吵闹声震得她脑袋嗡嗡作响,还能听见声音的左耳中一阵嗡鸣。
“安悦知,下午还有课,我们先去食堂吃饭,你怎么办?”舍友临走前,大发慈悲问了一句。
但舍友声音太大了,突然叫安悦知的名字,令她脆弱的神经宛如受到一记重锤。
被点名的安悦知抖了一下,右手紧紧攥成拳,勉强从床上探起上半身撩开帘子,“我拜托小絮帮我带假了。”
她昨天去医院看了耳鼻喉科,不出意外又是中耳炎,这回比较严重的是,她的右耳已经无法正常听音了。
患过中耳炎的人应该都能对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感同身受。
昨晚右半个脑袋好像被电钻抵着反复钻动,她实在没忍住,半夜跑到楼梯间崩溃大哭。
直捱到五点多,距离上次吃止痛药过去了足够长的时间,她才将剩下最后一粒布洛芬囫囵咽下,连水都来得及没喝。
好不容易药物起效,疼痛也没有那样鲜明,安悦知专门在宿舍群里发了消息,告诉舍友们今天不用叫她,她实在是身体不舒服。
也不知道这人是没看群消息,还是故意要打扰她。
安悦知和这位舍友向来不和。
舍友嫌她一天到晚病歪歪不用上课,也不打扮不社交;她难以忍受舍友极度自私和自我为中心。
总之她和舍友相看两厌。
想到这,安悦知甚至不需要等到舍友的回答,都能猜到,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果然,舍友假惺惺提了提唇角,“哎呀,抱歉,我才看见群消息。”语气一丁点抱歉的意思都没有,全是幸灾乐祸。
临走前,舍友还特地用力拉了一把门,发出“砰”一声巨响。
安悦知尽管做了心理准备,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心脏一紧,十分剧烈地开始跳动。
“……”她沉默,扶住床边栏杆的手指用力收紧,晕眩和反胃反复交替,那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己会把心脏吐出来也说不定。
上了大学以后,安悦知曾经铁打的身体就像绷到极限的皮筋,终于失去弹性,成为医院的常客。
她是在高考结束后不久,被医生诊断为焦虑症的。
可笑的是,她看的第一个医生没有尽到他应有的专业水平,导致她以一个远超自身能承受的药物剂量,服用整整三个月。
结果呢?症状自然没有丝毫减轻不说,反而越发严重。
她也因此不得不休学。
一年后再次报到,起初都向好的方面发展,可惜的是没上几个月课,她开始频繁生病,身体健康状态每况愈下。
门板弹开又慢慢合拢。她们寝室的门锁是坏的,不能像其他寝室那样一下关死。
空调嗡嗡作响散发着冷气,安悦知又躺回去闭了一会眼,直到手机的闹钟催命似的响起,才拖着因缺觉而头重脚轻的身子爬下扶梯,收拾一下准备去医院打消炎针。
上一次中耳炎不算太严重,口服头孢还能起效,这次实在不成。医生因此开了点滴,三针一个疗程,告诫她务必打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