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悦知焦虑症的症状也随着温度变高而越来越明显,她开始出现苦夏症状。除了比平时更烦躁易怒外,她的胃口再次显著减少。
当她第三次因为解题思路出现问题导致整道大题完全算错时,安悦知情绪崩溃,水笔被她往桌上一扔,捂着脸不说话。
一直在旁边观察她动向的裴景明没说什么安慰的话,打开纸巾取出一张从她指缝间塞进去。
她虽然依旧没开口,左手却自然而然离开脸庞,虚虚握住那团纸。
安悦知敛着眼皮,没有任何交流的欲望,眼泪经过脸颊不要命地滑落,滴在课桌上汇聚成一小洼。
面部皮肤湿漉漉的,令人很难受,她又开始用手背来回抹去脸上的泪水,不一会她的手背也湿了个透,脸上依旧还有没干的泪痕。
“…擦擦。”裴景明看不下去这姑娘这么糟蹋自己的脸,强硬地把纸巾按在她脸上——当然是新的,刚才塞她手里那张,已经被安悦知无意识撕了个粉碎。
“我脑子是不是很笨。”女孩忽然开口,语气里一股自暴自弃的低落意味。
“……”虽然不合时宜,但不妨碍裴景明想笑。
于是他强忍住笑意,声音尽力柔和:“怎么会呢?如果你真的,嗯…脑子笨,那你年级第九是不是靠自己考出来的,就得打个问号了。”
“可是,”安悦知非但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悲痛了,“我题都不会做。”
她其实根本不像裴景明看上去那么好笑,她是真的很认真在思考自己是个废物,明明裴景明给讲过那么多次的题型没思路,或者直接想当然做错。她这个样子要怎么参加中考?要怎么考进她心仪的学府?
找个厂打工得了。
还能赚钱补贴家用。
这样想着,她更难过了,无法控制地抽泣,哭得肩头一耸一耸。
裴景明看她这样,也提不起好笑的心思,他自责心开始作怪,觉得是不是自己给小姑娘给的题太难,导致她压力过大了。
明明按照她的程度,中考成绩要达到实验的分数线,其实是完全够的,她要做的只是保持现有水平就好。
可裴景明想要让她更好一点、再好一点,才尽可能拔高出题的难度。这大概是他能替她做的最力所能及的事情,那就是尽可能保证她的中考成绩不会因为体育拖后腿。
但是看到情绪崩溃的安悦知,裴景明反思自己,太过严格的要求会不会事与愿违了?
——可是她明明有能力做到最好。
这种矛盾的心理在安悦知恢复平静后终于熄灭。
起因是小姑娘虽然仍旧抽抽搭搭,但眼中已经燃起昂扬的斗志,重新拾起笔梳理做题思路。
裴景明静静盯着小姑娘因为情绪激动而被汗水湿透的额发,心尖还是不可控地一阵揪痛。
这是没办法的啊,有些事,有些困难,有些坎坷,只能依靠她一个人的意志力扛过去。
哪怕,裴景明现在是如此地希望,自己能代安悦知感受病痛带来的折磨。
这些负面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长期患病使她早都被迫学会如何更迅速高效地调整情绪和心态。
现在她身边还有个裴景明能无时不刻陪伴她、在她哭的时候递张纸。她独自一人赴往万里之外的A城读大学的那几年,可没有任何人能给她安慰,就连给安妈妈打电话倾诉,也需要计算时间,生怕在安妈妈工作时打扰到她。
那么痛苦的日子都过来了,现在面临的一点小事又算什么?
如果中考都撑不下去,何谈更上一层楼的高考?
安悦知抽了一会,渐渐平息,声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把题目往裴景明跟前推让他看:“做出来了,你看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