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问,“睡着的那个人呢?”
这句话出口的一瞬间,晶棺里那人沉睡的容颜又浮现在郁飞尘眼前,空落落的惶然再次抓住他的心脏。
夏缇:“祂把您送到这里。”
郁飞尘认真思索了她话里的意思。
在所有信徒、神官和神殿侍者的口中,“祂”这个人称代词只指向一个人,那位仿佛只活在传说中的主神。
在暮日神殿的最深处,万千永眠花簇拥着的晶棺里躺着的那个人,也只有一种可能,他就是主神。
可对郁飞尘来说,万千个世界里,有那颗泪痣的,也只有一个人。
他记得自己在神明的眼下看到那颗泪痣后,就在晶棺旁失去了意识。再醒来就到了这里。而使女夏缇说,是“祂”送来的。
初醒时的虚幻感尽去,郁飞尘的心绪渐渐沉冷空旷下来,他道:“……祂醒了?”
问完,又想起即将到来的那个节日:“复活日到了吗?”
“就在今天。”夏缇道。
说完,她指了指与起居室相连的露台:“您可以去那里观看。”
郁飞尘起身下床,他的披风和外衣都被卸除了,可能是女侍做的。
他穿回去,径直往露台走去,看不出什么表情。
夏缇看着他的背影,平静的目光中流露出微微的困惑。
她是兰登沃伦的子民,在暮日神殿侍奉神明已有数十个纪元。乐园的所有神官她都不陌生,近几个纪元新有的戒律之神与永夜之神也都曾来过,但现在这个年轻俊美的青年并不是其中之一。他出现的场景甚至把她吓了一跳。
那时她准备好了神明在复活日穿着的礼饰,又洒扫了起居的殿堂,正要去那个地方等待祂从沉眠中苏醒。却见神明横抱着一个人,正缓缓行来。
她不明所以,但从不违逆至高的神明,静静看着祂为这个人除去妨碍睡眠的披风和轻甲,将他安置在寝床上。
这里是神明起居之地,许多个纪元里,从未有外人踏足。神离开后她看着他睡着的容颜,心想这既然不是已知的神官和侍者,就只能是偶得神明垂爱的年轻信徒。
但这人醒来以后,不仅没有流露出任何对神明的感激爱慕,反而冷漠惊人。
她起身跟上,走到露台上。
郁飞尘站在露台的白石栏杆后,俯视下方。
从其它的窗户往外看,看到的都是暮日神殿外的景象,但从露台上看到的却是落日广场。角度正好,就像是从创生之塔的最顶端向下望一样。
落日广场被装饰改造成了他不认识的样子,璀璨晶莹的辉冰石全不见了,换成古老而肃穆庄严的巨石。一道宽阔的台阶旁簇拥着永眠花,从遥不可知之处一路往上延伸,直抵中央高处的圆形祭坛。广场上雕像林立,四周无数阶梯和浮台环绕,千万人在那里驻足,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他们全都望着中央的祭坛与台阶。
天空不复往日宁静。那里阴云密布,乌云与乌云之间全是漆黑裂痕,最远方的天际泛出日暮时独有的血红,来自旷古的风在落日广场上呼啸,像是世界行将毁灭时的模样。
只有那条宽阔的阶梯上,一个白色的身影缓缓上行,像是天地间唯一一点光芒。
他穿着祭典长袍,戴白金冠冕,淡金色的长发上环缀着雪银流苏。烈风呼啸吹拂,连他的衣角都无法吹起半分。
遥遥看去,无法确切描述他的容颜或仪态,也无法得出所谓“神爱世人”“仁慈悲悯”的结论。但肃杀的天与地之间,亘古而来的威势沉压在世界每一处,没有任何人会怀疑——那就是至高无上的神明,万千世界唯一的主人,所有信徒都誓死追随,一切敌人都畏葸不前。
暗淡的天光下,他影子淡薄,在阶上被拉得很长,长而寂静。没有任何人或神跟随在他的身后或旁边,是该有的,郁飞尘觉得。
但神明只是独自一人走过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