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夏缇说, “为什么会有人说出不想再见到您这种话。”
夜色降落在殿堂里,立柱的阴影像蝴蝶一般栖息在神明肩头。
祂道:“他生性如此。”
“但您是整个宇宙纪元中最为冷静和强大的神明,今天之前, 我从未见您感到困扰的样子。”夏缇迟疑着说:“与信徒和睦相处, 不应是一件比建立乐园还难的事情。”
她说完,等着神的回答。神明的性情并不淡漠, 甚至十分温柔,有时候,她会看到祂牵着误闯进来的孩子在殿堂里玩耍。但见了今天那个年轻人以后,祂似乎变得忧思重重。
许久后, 她听到神明的声音,如叹息一般。
祂低下头,轻轻抚触着骑士头盔上一道古旧的划痕。
“我活得太久了。”祂说, “见到他,总是追忆往事,犹豫不决。”
夏缇点起一盏风灯, 交到神手中。烛火映着祂的侧脸,那种她所熟悉的,温柔平静的神色回到了神明眼中。
“但你说得对,女孩。”
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起到了什么作用, 但夏缇还是抿唇笑了笑。
她希望神明这次醒来,不要太快就睡下。她希望这样陪伴在神明身边的时间长一点, 再长一点。
*
“这种东西讲起来很简单。你获得一个世界, 尝试支配其中的力量,你的意志就变成了这世界的规则。规则统治力量, 以固定规则运转的力量呈现为拥有表象的世界。”克拉罗斯说。
说完这句, 他道:“但做起来很难。就像……用同一盒颜料, 画家能画出一幅艺术品,而墨菲费尽心机,也只能涂出一张很丑的风景画一样。很少有人能为自己的世界制定一个优美的规则。”
“但构造一个世界比绘画之于墨菲还要难,因为颜料要自己去永夜中获取。”克拉罗斯道,“有时候,某些神空有一套空中楼阁一样完善的规则,但没有相应的力量。”
“他缺一棵草来使规则运转起来,就要去得到一个有草的世界。但这个世界不仅有草,还可能有树,树不在设定的规则内,他只能修改规则,但新的规则又需要一株花,他只能继续去永夜里捕猎,于是循环往复——”
克拉罗斯脸上的痛苦如此真情实感,仿佛这就是他的亲身经历一样。郁飞尘心中不由升起了一丝同情。
“当然,这只是个比喻。”克拉罗斯弥补说,“总之,大家都是修修补补,漏洞百出,凑合着运转下去。”
郁飞尘:“主神也是?”
“不。他领土辽阔,坚不可摧,被称为‘永昼’。”克拉罗斯道。
郁飞尘:“那你呢?”
“我么……”克拉罗斯笑了笑,“最好的时候,没比他差多少。”
出于人与人之间应有的礼貌,郁飞尘没有问,那您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看门。
但克拉罗斯仿佛看透了他心中所想。
“因为你还小,”他眼神微微怅惘,说,“还不明白,有人愿意站在前面遮风挡雨,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
叹了口气,他接着说:“那些混乱的力量不会甘心受到规则支配。我拥有力量最多的那段时间,感觉养了十亿条红眼疯狗,每天醒来,都担心我和我的子民已经被它们吃掉。”
说完,他诡异地笑了一声:“现在我终于把疯狗转手了,每天都睡得很好。”
克拉罗斯说完,给郁飞尘展示了一堆两人高的书籍,说这是多年来他整理出的关于力量分类、组合、驯化与压制的经验。
“慢慢看吧。”
郁飞尘就开始看了。
等克拉罗斯打盹醒来,打算观看郁飞尘看到昏昏欲睡的惨状时,却看见这人早已经放下了书,面对着他自己的世界虚影。
那座世界正在郁飞尘的支配下变幻不定,力量脉络流畅简洁,称得上优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