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老太傅就算再有功于社稷也不过是个臣子,并不值得惊扰凌月这个做主子的。
但玉痕很清楚言老太傅在凌月心里的分量是不同的。
若是能见到最后一面,或许可以稍稍弥补几分夏皇去世时没能陪在身边的遗憾。
凌月原本就打算从刘府出来后直奔言家,这会儿更是不觉加快脚步走了出去,边走边向追出来的刘乾州道:
“有劳刘先生帮本公主寻匹马来。”
如今正是分秒必争的时候,骑马走要比坐马车快很多。
“是!”
刘乾州动作极快,待凌月到大门口的时候,马已经牵过来了。
凌月利落地翻身上马,扬尘而去。
京城人多眼杂,见凌月一个人这样冲出去,连玉痕都没跟上去,神色忐忑道:“玉痕姑娘,这……”
万一凌月在路上出了什么岔子,他首当其冲逃不了干系。
“刘先生放心吧,皇家御林军不是摆着好看的。”
玉痕似乎并不急着离开,只朝刘乾州淡淡一笑:“您是不是纳闷,奴婢为何不紧跟着公主?”
刘乾州的确是这么想的。
见自己的心思被玉痕看出来,也爽快地承认下来,恭敬道:“让姑娘见笑了。”
“公主情绪低落的时候向来不喜人靠近,所以,在保证公主安全的情况下,让她尽可能地去做自己,是做奴才的本分。”
这普天之下,有谁不是皇家的奴才?
知道了什么是本分,自然也就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这应该就是公主临行时特意递给自己那个眼神中,想要让自己替她提点刘乾州的话。
说完这话,玉痕也不管刘乾州有没有明白,微微欠身告了别,随后利落地上了马车,吩咐小内监往言府去了。
刘乾州只是个商人,虽然钱财丰盈,身份到底是上不得台面的,只能居住在东城,跟世家大族聚居的西城之间还是有些距离的。
哪怕凌月快马加鞭,赶到言府也是小半个时辰之后了。
床上的言老太傅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言老夫人和言胥陪在床边,言家二房三房以及旁支几房的子侄家眷都来了,密密麻麻站了一屋子。
至于到底是想来送言老太傅最后一面,还是存了什么其他见不得人的心思,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公主……”
见着凌月,言老夫人不等说话,眼泪就先落了下来。
他们夫妻鹣鲽情深,没人比言老夫人更明白丈夫如今最牵挂的是什么。
“这个时候,夫人就不必多礼了。”
凌月扫了言胥一眼,很快把目光转到病床上行将就木的言老太傅身上。
她如寻常晚辈那般蹲在床边,强忍着心里的悲伤,用有些颤抖的嘴唇瑟瑟开口道:“太傅,月儿来看您了。”
说话时,凌月心里百感交集。
她可以想象到,就在不久之前,言胥定是怀着同样悲伤的心情送了父皇最后一程,并替父皇解决了事关大夏朝生死存亡的北境危局。
如今,言老太傅未完成的心愿,就由她陪着言胥,一步步走下去。
许是言老太傅冥冥之中意识到凌月会来,又或者他强撑着的最后一口气就是为凌月留的。
总之,凌月话音落下没多久,原本已毫无生机的言老太傅竟艰难地睁开眼睛。
“太傅!”
凌月欣喜若狂,完全不顾身份地再往床前凑了凑,俯身蹲在言老太傅面前。
那熟稔程度完全不似天家贵女,反而像是言老太傅嫡亲的女儿,看的言家其他人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