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州城并不算大,兼之此次灾祸从城外绵延而来,连杀带烧根本没给老百姓任何喘,息之机,最先在街上遭遇敌人的老百姓几乎没有生还者。
是以如今在灾民营里待着的,基本都是被大火烧伤的百姓,至于受伤的士兵,则被另行安置在原本的军营里,由军医优先诊治。
许是担心凌月会对这种区别对待有所不悦,林函边走边解释道:
“公主,这是在公子到来之前,宋知府就安排妥当了的,毕竟这乾州只有三千余兵力,此次死伤几乎近半,防止再出什么变故,自然要最大限度地保持军队的战斗力。”
这样的安排言胥也是赞同的。
毕竟就算有再多的不忍,军中将士的性命比百姓来的更贵重,都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说到这里,林函不由长长舒了口气,幸好公主前些日子有决断,顶着那么大的压力硬是没有调用周边各个州府的守军去镇守京城。
否则这会儿整个乾州城,都要化成一片火海了。
“宋哲远是个明白人。”
凌月微微颔首,从府衙一路往北去,街道两旁处处都是断壁残垣,烧焦的刺鼻气味一阵接一阵地往鼻孔里钻,闻的久了,嗅觉渐渐麻木,竟也闻不出什么了。
冻雨虽然停了,但落在地上却是一层又一层的冰,稍不留情就会脚下打滑,如此仔细走了小半个时辰,凌月才看到不远处传来的火把光亮。
烧伤何其惨烈,还没等再往前走几步,耳边就传来一阵阵痛苦的呻,吟声,凌月下意识地就要加快脚步往前走,却被林函坚决拦在面前,
“公主,伤者惨不忍睹,就算公主已在京城见到了尸山血海,但这种血淋淋的场面还是少见些为好。”
林函是从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很清楚因着战争场面太过残忍,很多士兵从战场上回来后都会患上或轻或重的创伤综合征,连连被噩梦惊醒。
公主纵是内心再强大,也不过是强撑着的表象,万一以后日日被梦魇困扰,自己岂不是罪孽深重?
听了林函的话,一直跟在凌月身后的暗影也忍不住劝了一句,凌月并非固执己见之人,自然明白他们的好意,便也重重叹了口气,挑眉道:
“言胥哥哥人在哪里?”
“想来是去四处查看伤者情况了。”
早在他们从府衙出来时,林函就已经安排身边的亲信去向言胥禀告了,如今这么久还没过来,定是被什么事给牵制住了。
似乎是担心凌月不高兴,林函想了想又解释道:“公主,公子在军营里向来也是如此,总要亲自出去转一转才能安心。”
“身为主帅自该如此。”
凌月虽然从未跟随夏皇去过战场,却也清楚夏皇一旦带兵亲征,路上便是跟将士们同饮同食,如此才有了大夏朝军队越来越强大的凝聚力。
言胥是夏皇带着身边一手提拔起来的,几年耳濡目染下来,自是明白无论对将士还是百姓都是一样的道理。
这样想着,凌月才准备进去寻寻言胥,却见不远处的帐篷外传来一阵阵骚乱声。
林函眉心微微蹙起,才要出言呵止,却被凌月先一步拦了下来,口中道:“别急,过去听听他们说什么。”
骤然遭了这样的无妄之灾,百姓心里有怨气完全在情理之中,他们总不能把百姓的嘴巴都捂起来,不给人任何诉苦发泄的机会。
若都在心里埋着,那才是要命的隐患。
凌月都这么吩咐了,林函自没有再多言,恭敬应了一句,才往前走了两步,却见不远处一些人竟围拢了过来。
为着凌月的安全,林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紧紧护在凌月身边,凝神斥道:“你们不好好在帐篷里待着,吵吵嚷嚷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