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妇人若真是痛失至亲,这样激烈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
可凌月向来观人与微,只一眼就敏锐地察觉到她眼神中的心虚忐忑。
凌月相信对方已经极力‘付出’真情实感了,只是那种从未见过皇族公主的忐忑,让她本能地产生了怯意。
很显然,言胥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但他已在旋涡中心,又最是个为人正直的,必定固执地认为无论是言家哪个人做出来的恶事,身为家主都有着不可推卸的主要责任,怎么都是不肯为自己辩驳的。
哎。
凌月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却也明白无法让言胥改变什么,只以眼神示意对方这件事交给自己来处理,便再次将目光转到那妇人身上,淡淡问道:
“这位夫人说的言之凿凿,不知家中亡故的是哪位亲眷,还有……灾民营里所用的药物既有朝廷接济的,也有本地府衙供给的,如今并没有仵作验尸,你又如何能断定人是吃了言家的药被害死的?”
人总是多做多错的。
若言胥不曾心系黎明社稷,这会儿还好好在府里为言老太傅守灵,又何至于在此,落得个里外不是人的地步?
至于言氏族内之事,她原本是不想插手的,但如今既已威胁到国本,便绝不能再姑息!
相信言胥也是这么想的。
“回公主的话,死的人是民妇的丈夫。”
那妇人显然有备而来,并未被凌月问住,只胡乱擦了擦眼泪,继续哽咽道:
“民妇家的商铺被烧,当家的为了保护孩子,整个脊背烧伤了大半,原本敷了药已经好多了,却在今早换药后发烧抽,搐昏迷,我们都是公主的子民,公主怎么会害我们,自然是言家的药有问题!”
哦?
这是主动把她给摘出去了?
看来这幕后之人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把所有矛盾都集中在言胥身上。
毕竟想要成就一个家族需要世世代代积累,少一步都是不成的,但想要毁灭一个家族却极其简单,有这一次恶劣事件就足够了!
言氏在读书人中有独一无二的尊崇地位,多年来接济提拔了不少寒门子弟,若有了言氏一族的支持,凌月推行朝局改革就有了极大的助力,这显然不是固有利益世家大族所乐见的。
连消带打,便能拖住凌月的脚步,让她不得不做出让步。
“也就是说你丈夫还没死?”
凌月再次看向那妇人时,语气中更多了几分凌厉之意,“这可奇了,本公主还从未见过丈夫还没断气就开始哭丧的妻子,你这是巴不得他赶紧死了?”
“……”
那妇人显然愣了一下,怯怯地垂下眼睑,但她反应也不慢,很快就再次哽咽道:
“人已经进气多出气少,还能有什么指望,难道一定要死透了,才能向凶手讨公道么?”
这话乍然听起来似乎也没什么问题,但凌月却想都没想就反问道:
“换做寻常人,丈夫命悬一线都会想着求本公主来救人,而不是先歇斯底里地哭嚎泄愤。”
见那妇人被自己堵了话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凌月也不再给她斟酌的机会,只继续道:
“本公主会查清此事来龙去脉,凡有不法者一律重处绝不姑息,但在这之前,要先把人给救了。”
说话时,凌月的目光扫到宋哲远身上。
宋哲远额头上受的只是擦伤,这会儿已经缠好了纱布,见凌月看着自己,立刻垂首道:“回禀公主,下官已经。把所有大夫都派过去了,正在全力抢救中毒的百姓。”
幕后之人即是下了黑手,就不可能留什么余地,凌月很清楚人哪怕没死多半也是救不回来的,但还是凝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