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白丰面无表情地将话掩下。
他只是觉得,如果娘娘知道以后,定会生气的。
至于这怒火是对着他们,还是对着陛下,就不得而知了。
……
四更天,安神汤药力刚过,烛台上仅剩下一根芯子在燃尽最后一滴泪,南音才平下去的眉头又皱起。
她感觉外边有人声吵闹,似乎在高喊甚么。
恍惚中犹在思考,那到底是梦里的叫喊还是现实的声音时,紫檀忽然扑到榻前将她摇醒,“娘娘,陛下回宫了——”
南音忽然睁眼。
紫檀颤声续道:“可是……陛下好像受了重伤,是被抬回来的,如今、如今正在等太医们来。”
南音迅速起身,鞋也未趿就朝外奔去,紫檀呆住,忙抱起披风和鞋追去,在门前拦下南音,勉强给她套上这两样,人就跑出去了。
宫人们见了披头散发的皇后俱是一惊,纷纷低首避让,韩临正皱眉指挥内侍小心搬动绥帝,回头望见这样的南音呆住,下一刻怒道:“还不伺候好娘娘!”
“南……娘娘,陛下只是受了轻伤,无性命之忧。”韩临低声劝,“娘娘先回去更衣罢,陛下如今的状态,不大适合——”
他被南音伸手挡开,南音继续往前走,那些内侍自也不敢阻拦,眼睁睁看着她走至罗汉床边,俯身蹲了下去。
她从未见过绥帝这个模样。
浑身的衣衫似被血浸透,转成了浓郁的深色,右肩插着一支断箭,脸色苍白如纸,唇紧闭着,眉头深皱。同离开前,淡然自若和她说要为她猎一只虎的样子截然不同。
好似突然间就没了声息,躺在那儿。
南音甚至将手探在他鼻下,感受到呼吸,方才听到他受了重伤后激荡的神思,才慢慢恢复。
韩临上前轻声,“看着严重,其实这些血多是其他人的,陛下最重的伤就是肩头这只箭。此刻昏迷是因为服了止血的药丸,那药丸有助眠的效果。”
“不是去狩猎吗?”她头也不回地问。
韩临唔了声,含糊不清地道:“遇到了刺客。”
“是吗?”南音道,“陛下亲去狩猎,提前三日封山清道。按理来说不会有任何外人,刺客居然还能伤到陛下,他们是提前一月得知了消息,潜伏进山吗?”
“这个……”韩临摸了摸鼻子,不知该怎么回答。南音敏锐,她应当猜到了甚么。
太医的到来,打破了僵局。
绥帝受伤,整个太医院几乎都出动了。瞥见倒在罗汉床上的绥帝,再看神色紧绷的皇后以及伫立在旁,浑身同样血淋淋的英国公世子,俱是小心翼翼绕过他们,为绥帝看伤诊脉。
伤势并不像韩临说得那样轻飘飘,虽不是重伤,但也绝对不容小视。太医正说,有道砍在手臂上的刀口,若是再深些,伤到骨头,绥帝的一只手就要废了。
至于插在肩头的那支箭,太医凝重道:“伤口发黑,恐怕箭矢有毒,臣等需先拔出毒箭,给陛下放出毒血,再对症下药。娘娘,场面恐有血腥,还请娘娘避让。”
南音不愿离开,韩临便半劝半带着她离开主殿。
回首仍能见乌泱泱一群人围着绥帝忙碌,南音的脸色不比里面躺着的人好上多少,但她仍道:“请一位太医来,给英国公世子看伤。”
韩临微怔,咧嘴笑说:“无事,我身强体健,就算受伤也嘶——”
南音面无表情收回按他伤口的手,回身坐在了位上。
真是生气了……韩临竟有些惴惴不安,他从未见过南音这么冷淡,像是压抑了满腹怒火的模样。
他落座,解去上衣,乖乖任人看伤、敷药。韩临的伤势仅仅比绥帝好那么一点,区别在于他无需服止血丸,还能站在这里装作若无其事。
但他眼底其实非常愉悦,像是刚打了一场酣畅淋漓的仗,己方大胜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