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昌乃为扼断南北的咽喉之地,三江汇聚青川东去,四面高山险峻形成天然屏障,是为地势极为特殊的交通枢纽,沿着江岸遍布着不少滩涂和沙洲,又是风景壮美与秀丽兼具的人间天堂,加之地理环境所限,百姓少与外界相通,故民风淳朴怡然自乐,如若没有官吏的压榨和繁重的苛捐杂税,汇昌当可称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
大概正由于百姓久旱盼雨露,明湛风引军南下攻占汇昌自立国号,在击溃和清剿朝廷势力后,非但没有遭到顽强的抵抗,反而为各州县民众拥揼,乃至不乏主动起事以迎大军的郡县,这些也是一路北上的乐簪,在经过沿途所见所闻方了解到的。
明湛风似乎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可恶。
挽霜楼内,一壶香氲袅袅的热茶摆在乐簪的面前,她将胳膊肘支在阑干上,凭阑远眺,戏台上的锣鼓喧响,一介青衣登台,唱着她根本就听不懂的戏词儿。
只是唱腔悠悠,仿如她面前安静流动的清溪,可以暂时载走她所有的疼痛与绝望,暂时令她遗忘桌案对面的,是一个刚刚占有了她的身子,而她却对之毫无感情的
人。
挽霜楼建于沙洲,一面临江,一面隔溪,有古色古香的木桥通达岸边,岸边则种满了海棠花树和秋芙蓉,每每花期盛时,繁花似锦,落英满溪。
美是美景,亦能理解明湛风为何喜欢临溪而坐,边品着茶点边品着戏,不过明湛风乃是武将出身,难道也喜欢些附庸风雅么。
”爱妃不是本地人,难怪对这汇昌地方戏不感兴趣。”明湛风瞟了一眼戏台,又瞟了一眼乐簪,仿佛在宽慰她似的说道。
“其实朕也听不大懂,可既然它是汇昌百姓所喜,朕就不妨入乡随俗罢,顺便还能趁此机会出宫透透气,观赏一下汇昌的风物人情,何乐而不为。”
乐簪没答话,她的视线越过岸边的树林,飘向挽霜楼所对的街市,街面上低矮朴拙的青瓦房鳞次栉比,沿街叫卖的小贩以及路过的各色行人等,和位于西南边陲的陇景何其相似,当然,汇昌受中原文化的熏染较深,更加呈现出一种古朴的悠悠余韵。
要是在陇景……乐簪的目光越发的恍惚,景王府的小郡主当年正式出行,是绝对见识不到市井百态的,前呼后拥的王府侍卫早就屏
退了街上的闲杂人,让她可以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恣意策马急奔,直到她后来厌倦了威风八面所带来的寂寥冷清,景王才下令,她的出行尽可随她的意思安排。
至少,曾经的景王是那般的不可一世,而对她,也是呵护备至的吧。
乐簪一阵揪心的痛,但她只是暗暗地咬紧了牙根,一切都成为过去,她发过誓,再也不要和景王府有任何瓜葛,却怎么挥之不去对陇景的记忆呢,的确,那可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啊。
“你听说过徐进晖吗?”不知出了多久的神,乐簪忽然听到明湛风淡淡地开了口。
怀州天元军大元帅,建亘二十三年起兵,经过两年的转战,已拥聚上万之众,盘踞于以怀州为中心的湖泽地区,建亘二十五年,与徽州天元军合兵后,不久为赵覃所杀。
乐簪抬了抬长睫,依然既未回头也未回应。
她不是养在深闺人不识的佳丽闺秀,对自建亘二十三年便迁延不绝的战乱,不说了若指掌,亦能如数家珍,然明湛风突然相问,难保不是试探,故而乐簪决定,能装糊涂就要装糊涂,她断不可以在明湛风面前露出半点破绽
。
因为,和明湛风相处的时日尽管不多,乐簪却已敏锐地察觉到,明湛风绝非一般的草莽流寇。
“朕跟你提过,朕出身微末,十岁那年我爹得了重病无钱医治,勉强拖了一年终于病故,于是朕便开始替娘卖布,靠些卖布钱与娘相依为命,十三岁那年,朕在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