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十出汇昌城东门,要走七八十余里,路程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但属于平原区,沿途阡陌纵横,桑田远阔,迎面绿波微浪,荫树成行,赶上风和日丽云淡风轻的日子,顿觉如释重负,心境豁然开朗。
杨思怀是否如明湛风所说的那般有能耐已经不重要,尽管乐簪自然希望能替乐函找个好老师,以后成为像鉴初一样的文武全才,可所谓人意不如天意,她亦不能过分寄希望于此行,好歹有几日自由自在的出行,权当游乡赏陌也好。
彷佛旧日时光重现,马车穿行在阳光透洒的官道间,窗外鸟鸣翠枝,微风熏香,但对乐簪而言却更像回光返照,曾经的无忧无虑一去不返,她注定要孤然面对亲情爱恨的抉择。
巧姿掰了一块饵饼递给乐簪,乐簪没有拒绝,两人用另一只手接着饼渣,边吃边交谈起来。
“娘娘还没有去过陵十吧,一路上娘娘都只管看着窗外,好像很新奇呢!”
“汇昌省这么大,本宫哪可能都去过。”乐簪淡淡地将话锋一转,“不过本宫在想,咱们要去见的,不知是怎样一个古怪的人,会不会也跟皇上似的,吃他的闭
门羹。”
“皇上不是说了么,反正一来一回也要两日,娘娘可以自行决断,是否在陵十多住几日。”巧姿说着笑了,“咱们吃一回闭门羹,就天天去守着他,还怕他不归家么?”
乐簪停下进食,目光在巧姿脸上打了几转儿,道,“本宫瞧着你不是在意等不等得到人,而是趁机溜出来贪玩吧。”
“奴婢哪有?”巧姿不好意思道,“不过奴婢以前是在官宦人家当丫头,皇上入汇昌后,奴婢作为抄没资产被充了后宫,待在宫里实在没有多少机会可以出来,所以奴婢有些情不自禁了,娘娘莫怪!”
乐簪没答,转首重新望向窗外,过了好半天才忽然道,“从前的官爷对你好么,皇上杀了你的旧主,还将你充了宫,你就不恨皇上么?”
“呀,奴婢哪敢啊,娘娘切莫吓奴婢了!”巧姿一个哆嗦,手中的饼渣撒了一裙。
乐簪回脸轻轻看了巧姿,“那么紧张作甚,现在又不是宫里,只有你我二人说些闲话解闷,尽管直言无妨,本宫保证,绝不会告诉皇上。”
“呃,这个嘛,其实奴婢真的一点不恨皇上,从前的官家虽然对奴婢们
还算不错,可汇昌百姓却是人人痛恨,何况早年若不是全家都快饿死,爹娘也不会舍得将奴婢卖到官家当使唤丫头呀。”
“噢?那你家人现在还好么,想过跟他们重新团聚么?”
巧姿缓缓摇首,“早就没他们的消息了,本来奴婢下面还有一个弟弟,爹娘拿着卖我的钱,换了几个白面馒头赶回家,可惜太晚,小弟已经不行了,只咬了一口馒头,含在嘴里便咽了气,后来大哥和爹在建亘二十一年感染瘟疫也病死了,剩下二哥与娘相依为命,建亘二十三年是奴婢最后一次见到娘,二哥被拉去充军,娘没了依靠,不得已才来找奴婢,我们母女俩偷偷见了一面,奴婢将平日积攒的私蓄全部给了她,至此就再也没了她的消息,也不晓得她是生是死,流落到了何地。”
顿了顿,巧姿又道,“也许都已经不在人世了吧,兵荒马乱的年月人命如草芥,每天都有那么多的人饿死病死或在战乱中丧生,谁又顾得了谁呢?”
乐簪听闻,心头不由变得沉重,又是好一会儿沉默,遂问道,“可本宫倒觉得汇昌的生活祥和宁静,怎么也会有这样的悲惨呢
?”
“怎么没有啊娘娘,祥和宁静?那是皇上占汇昌以后才带来的,皇上每攻下一州一县,便将豪绅们的土地和财产分发给百姓,还于各处开仓放娘,让人人都能吃饱饭兼有屋可住有地可种,这方有了今日之汇昌嘛。”
乐簪缓缓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