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人声、脚步声逐渐远去, 青云坊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片刻后,侍从推开门,回来禀告道:“大人, 掌柜已将那人的消息消了, 萧五公子正欲再追, 那两人已隐没在人群里了。”
崔桂听完后应了一声, 也没多在意,毕竟对他而言,不过是凑巧撞到,举手之劳。
齐泽清为他斟酒,一边问道:“朝堂之事, 争端多事,学生冒昧问一句,陛下的意思如何?”
崔桂道:“老夫没有学生,泽清也不必如此自称。”
齐泽清的手一顿, 勉强笑了笑:“首辅是天下文人之首,普天之下, 莫不是首辅的学生。”
崔桂饮了半口酒, 没再推辞, 他的意思是这样, 一句虚称可以,至于学生老师就谈不上了。
崔桂从前是有学生的,寒窗苦读, 以科举入仕的士人不可能没有老师同窗学生, 但崔桂在十多年前, 失去了全部。
屋里只略点了几支烛火, 崔桂不喜欢太亮的灯:“陛下的意思是……没有意思, 他似乎默认公主将要择婿,现在争的是择什么驸马。”
齐泽清愣了一下:“陛下,竟不阻止公主出嫁吗?”
崔桂点了点头:“是这个意思。所以现在争的是择什么驸马。是耕读世家,以纯孝知名的江一围,或是世家名门,芝兰玉树的子弟,抑或是哪个大臣家里的嫡子。”
他一抬头,看到齐泽清面露难色,问道:“怎么?你不愿意吗?”
齐泽清几乎算得上是放弃仕途,只为了让外人安心,能够平稳地在公主身边做一个先生。所以他的官位虽低,但一来是程之礼的关门弟子,二来有这样的名声,在清流中威望很高。
而现在朝堂上的局势,虽然算不上最好的结果,但也比大多数人预料得要好的多了。
原先都以为要和皇帝为公主成不成婚纠缠很长一段时间。
齐泽清看着崔桂,沉思了片刻,终于决定将上一次与容见对话的“幼主”之论和盘托出,他恳切道:“从前臣虽在殿下身边教书,但公主性格谨慎,并不表露这些。直至几个月前,她来仰俯斋读书,才显现出锋芒。臣听了这一番话,竟大彻大悟。公主如今虽才华不显,但一定是一块璞玉,首辅一见便可知。既然如此,为何不以殿下为尊?”
崔桂听完后一时竟没有说话,面色没什么改变,他不知道经过多少大风大浪,但不会因为这么点事而动摇内心:“若真如你所言,殿下果然不同凡响。但想要以公主的身份登上帝位,未免太难。”
他的身形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显得越发清瘦苍老:“人是不能不服老的,我希望能走最稳妥的路。”
齐泽清望着他,似乎这才意识到他的年纪,崔桂已经七十有四了,已经过了寻常官员乞骸骨颐养天年的年纪了。
但偌大的一个大胤,如此多学士,除了崔桂以外,无人能撑得起现在的内阁和朝廷,他不能退。
容士淮入京后,斩杀阉党,屠戮皇族,登基后却没有清洗朝中官员。他说自己出身贫寒,手下之人也多为武将,没有治理天下的经验,只希望前朝之臣愿为自己效力,并将前事既往不咎。
崔桂在前朝时的仕途不算顺利,考取进士后多年都在外治理水患,负责屯田事宜,大厦将倾之时才被召回上京,进入内阁理事。
而容士淮言有能者皆可入金銮殿,下旨恢复上朝的第二日,崔桂便如往常一般乘马车去太平宫。
立誓为前朝守节的文人大为不齿,去崔桂的府邸当面骂他不知忠君爱国,丢了广大儒生的脸。
崔桂不为所动:“在下今日不上朝,淮河两岸的水患,却不会因此而停止。”
那人道:“难道这世上只有你崔桂一人能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