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金亦也没有料到。
他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 而在他的计划中,本该是手握大权的容见拒不和亲,羴然人屠戮寒山城, 引起民怨。然后铁骑直下, 再下一城或继承,容见逼不得已,只能去和亲。
现在才只是一个开始,容见竟然就这么屈服了?
费金亦愣了愣, 又反应过来,觉得容家的人,从容宁到容见,确实都心思浅薄, 经不得惊吓, 他果然应该是这天下之主。
于是便从台阶上走了下来, 要将这出戏演到底。
容见退后了一步,避开了费金亦伸过来的手, 半垂着眼的神态看不出有什么惊慌失措。
费金亦也没强求, 装作不在意, 收回了自己的手。
木已成舟, 容见已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下承诺, 即使想要反悔,世族也不可能允许。
在这样的一场沉默中, 朝会也将悄然结束,容见走出了门,没有人敢拦住他。
费金亦回到皇座之上, 自始至终, 他想要的只有这个位置, 现在也确实守住了。
虽然之前谋划着,容见与费仕春成婚,费仕春便能按照自己的前路,名正言顺登上皇位,延续血脉,继承姓氏。现在行不通了,只得再做打算。
可这些都算不了什么,容氏终将断绝,他才是最后的赢家。
想到这里,费金亦极隐秘地笑了笑,对王之衡道:“王大人,你是礼部尚书,快些时候去准备与羴然人的和亲事宜吧。万万不可怠慢了为大胤百姓如此付出的长公主。”
即便崔桂还没能猜得出来,这件事的幕后黑手是费金亦,但也看出了皇帝的欣喜之情。
是的,这就是大胤现在的皇帝。为了铲除皇位上的阻碍,他什么都能利用,从前的世族他视而不见,现在入侵的羴然人,也是他赶走长公主的工具。
崔桂确实不在意这个天下属于哪个姓氏,但他知道费金亦绝不能再在皇位上待下去了。
可容见却轻易地答应了下来。
崔桂胸口一震,心乱如麻,面上看起来还很镇定,实则是强自支撑。
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容见刚走出太极殿,门口等着的陈嬷嬷就跪到他面前:“殿下,太后懿旨……”
连太后那边都听说了,看来费金亦早已做好准备,将消息放出去了。
容见敷衍道:“今日有事,祖母那边不能侍奉,请嬷嬷知会一声吧。”
他的确答应了下来,但绝不是认输。
*
这是今年第一场连绵的秋雨。
虽然有人打伞,但容见走得匆忙,裙角还是被地面的积水打湿了。
门帘前的侍者瞧见长公主来了,慌慌忙忙地打起帘子。
如今宫廷内外,已乱作一团,他们这些宫人更是惴惴难安。
随侍的小太监收了伞,在檐下抖着伞上的水。
崔桂等在屋里,心情焦灼,坐立不安,一看到容见进来,就立刻迎了上来。
他哑然了片刻,开口道:“早晨在太极殿中,殿下可是糊涂了。”
怎能如此轻易答应下来?
容见低声道:“首辅莫急,本宫现在来,正是为了此事。”
崔桂长长叹了口气。
待到朝会结束,那些人终于也反应过来了。这件事并不是只和长公主有关,还和他们的身家性命联系在了一起。以费金亦的性格,在长公主离开后,绝不会放过他们。
容见找了张椅子坐下来:“上京城中已有消息,大将军处应当也知道了。”
崔桂道:“殿下此言不假。但大将军即使知道了,路途遥远,羴然人给的期限这般短,也无法商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