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见面之前, 禅院直毘人绝没想过禅院甚尔所谓的“老板”是这么一个小的小鬼。
他看上去有十六岁吗?
少年穿着普通的黑色卫衣和牛仔裤,看起来安静而腼腆,苍白的脸色和单薄的身体, 胳膊细的仿佛一折就断,比起强大的能力者, 更像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
比起出现在咒术师大本营的禅院家, 看上去更适合出现在学校中当个捧着书本的乖乖仔。
而现在他却出现在这里。
一边抱着个黑头发的小孩,一边毫不在意的和手机另一端的人通话。
就好像这些敌意、注视、瞩目、和这倒了满地的咒术师都不能被他放在眼里一般。
就好像这所有的一切都不如手机对面传来的声音重要一般——
——狂妄至极!
“你这——”
有赶来的族人将要呵斥出声,被禅院直毘人拦住了。
男人之所以能成为家主, 凭的绝不只是正面作战的实力。
他几乎比在场所有人都要冷静。
他意识到如果不是万不得已禅院甚尔是不会回来的,他意识到不是所有人都能被天与暴君心甘情愿的叫一声老板,他意识到了现在这个场面的诡异——
他察觉到了一些更可怕的事。
——在少年四周, 随着他前进的脚步纷纷向两边让开的、看起来颇为忠诚的人们, 是原本的禅院家族人。
有年轻的弟子,有年长的老人, 站在少年身后形容粗狂的黑发青年名为禅院甚一,他的侄子,目前禅院家最有可能晋级特别一级术师的人。
是按理来说绝不可能背叛禅院家的人。
但现在却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垂首拱卫在少年身后。
于是在生气自己的尊严被挑衅之前, 浮现在当代禅院家主脑子里的却是:
——精神系能力者。
禅院直毘人脑子里清晰地出现了这样几个字。
恐怕还是强大到世所罕见的精神系能力者。
禅院直毘人不是第一次见识到所谓的精神系能力者,但那些人几乎只能做到单对单的催眠,强大到可以一个照面就驯服一个特一级咒术师的只有这一次。
他几乎已经百分百确定了, 因为只有这个可怕的群体才能做到这种几乎可谓是神技的操作。
操纵大脑,更改记忆, 抹消一个人最为重要的精神和忠诚之魂,如此轻易的玩弄一个人的记忆和灵魂, 让一个强大的术师从身到心成为他的奴隶。
从此尊严和生死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到底是咒术师还是异能力不重要。
就不知道禅院甚尔是不是也被操纵了。
所以他耐心的、尽其所能耐心的问:
“你就是甚尔所说的老板?”
少年抬起头来。
男人和少年的目光相对。
深蓝的眸子在日光下有一瞬间仿佛是漆黑的深海, 里面一丝光线都反射不出, 一种死寂而空旷的味道在少年的影子里弥漫。
但细看过去,一切又好像都是错觉。
异质感挥之不去。
禅院直毘人双手自然下垂,好像闲聊一般的问道:
“你给了甚尔多少钱?我给双倍的话,能不能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呢?”
他身后有族人向他投来诧异的目光,被直毘人毫不在意的无视了。
禅院甚尔在一旁发出一声响亮的嗤笑。
而少年没笑。
他自我介绍说名叫月下未来,来此的目的是为了禅院甚尔实现愿望。
“愿望?”直毘人诧异。
少年老实的点头。
甚尔的愿望……
从小在这个封建腐朽的家族里长大,抛弃了自尊和期待,放弃了抗争和被期待的甚尔,头也不回的在这个家族里逃走的禅院甚尔、又能有什么愿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