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释清楚,桂子拼命朝他弯腰道歉,没见过这种阵仗的外国人自然不知所措。最后两人纠结许久,达成共识,为了弥补这个误会,在他在日本期间,英语专业二外意大利语的桂子小姐会暂时充当他的专属导游。
后来他才知道,桂子那天晚上之所以反应那么大是因为她怕黑,而他们走的那一段路正好有两个路灯坏了。
再后来他因为职业原因被迫要补习英语,桂子就从导游兼职成了他的补习老师,并且一路从日本兼职到英国,最后成了他的妻子。
也随着他对她的愈发了解,他也终于知道桂子不仅怕黑,还怕很多东西,她怕蛇、怕蟑螂、怕下雨天打雷还怕疼怕受伤。
所以他一直想不明白,他那个胆子只有仓鼠大的妻子那天是哪里来的勇气将自己的脖子套进那个长蛇一般的绳索里,安静地在他们的家中将自己吊死的。
“那天晚上我就在书房里,”雷·卡提斯神情恍惚地说,“我没有听到她发出任何声音。为什么?她不难受吗?不疼吗?她以前就连削水果的时候手指被刀划破皮都会哭着来找我……”
他恍然未觉地流着泪,不多,只有一滴,从他眼角静悄悄滑落下去。
源辉月安静地听完了这段开头温馨浪漫最后却以悲剧结尾的故事。
人类是一种会对他人的经历感同身受的生物,在听到他人的悲剧的时候,即便自己不曾经历过,但却好像一同感受到了故事中悲欢离合,体会到故事的主角经历过的一切。这也是自古以来那么多文学影视作品能够打动人的原因。
然而此时此刻,听完这段比虚构的文艺作品要真实无数倍的自述,源辉月的神情却依旧是冷静的,她纤长的眼睫微微垂着,肌肤在白炽灯光下如同初冬的新雪,眉眼精致却没有表情,像庙堂中垂眼看向世人的神女像。
她以这种神像般的神情端详了面前的男人片刻,忽然平静地开口,“你那天的确在书房里,因为你喝多了酒睡着了。”
雷茫然地抬起头。
“警察到现场的时候,第一时间曾经怀疑过你。他们认为可能是你在酒醉之下杀死了你的妻子,然后醒来之后将她的尸体吊起来伪装成了自杀。”
“我没有!”雷的身体猛地绷紧了,像一头被激怒的凶兽一般,眼珠蓦地覆上一层红色的血丝,狠狠朝她瞪去,“我怎么可能?我不可能杀她!”
“对,你没有杀她。因为警察发现了你妻子的遗书,手写的,里面明明白白写着她是自愿做这一切。”
源辉月继续道,以平静得近乎没有一丝情绪的声音,“之后按照她的遗愿,媒体将她的遗书公开了,你还记得里面写的什么吗?”
“‘ I have finished the race。’”雷低声说,然后背脊慢慢地塌了下去,他的身体像一张被拉弯的弓,他慢慢抬起手捂住了眼睛,声音中的怒火消退,酿成一种无处消解的颓丧和恍惚。
“我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就差一点,就差一点这件事就有结果了,她为什么不能再坚持几个月……”
源辉月冷淡地说,“看来你是真的不明白她的遗书写的什么。”
男人的呢喃微微一顿,略显迷茫地朝她看来。
“I have fought the good fight, I have finished the race, I have kept the faith.From now on there is reserved for me the crown of righteousness。出自提摩太后书第四章第七节,你不是基督教徒所以不知道这个吗?”
“我不……”雷迟疑地摇了摇头,与此同时他比往日迟钝的大脑终于将这句话翻译成了母语让他理解了其中的意思,他的眼睛倏然睁大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