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往一边走了几步,看着河对岸的公房搓着下巴。感觉这事儿……里面有机会呀。
青年点那房子确实好,是公社出钱出人建的,正儿八经打的地基,三间半红砖大瓦房,虽然没有方正的院子,但那不是事儿。
如果这房子归到私人手上,肯定就不会允许像现在这么通着小队场院了,估计现在的院子口得砌上,人从那溜公房后面绕一下,从河边出来上桥。
事实上,当年曾经住到这房子里的人家,就是这么干的,在那溜公房后面围出来不小的一块地当院子。必竟要走路进车的嘛。
多少钱来着?哑巴抬手在头上抓了两把,皱着眉着想。当年他小,也就是听姥姥姥爷闲唠几句,记的不是太清楚。
这还要感谢这个时代的制度。
这种事情必须公开,必须得每个队员都知道而且没有意见才行。是不是真没有意见那得两说,但事事都会公开公布是真的。
有没有机会呢?哑巴巴嗒巴嗒嘴,心里有些骚动。那大房子,可是比自己这一间黄土房牛逼太多了,想想都得劲儿啊。
现在整个村里,砖瓦房一共就那么几家,两个队长,钟老四家,张庆革(老师)家,会计家,杨春生家,学校,哑巴家老四。没了。
哑巴四哥那房子是举债建的,老三又帮钱又帮料的没少跟着折腾。
到不是说村里其他人家就建不起,是舍不得,那得几百块钱呢,其实有这个钱的还是有那么几家的。
至于像老四一样欠债盖房子那就不用提了,这年头的人宁可饿着都不想欠债。主要当时老四也是没办法,分家单过,总得闹个房子。
老六其实也是那会儿出来的,有了自己的这间黄泥房。
以后,再过个十年,村子里基本上就是一水的砖瓦房了,哑巴知道。但是那会儿盖房子的钱也高了,不是几百块能搞下来的。
但事实上,十年以后,这边生产队上各家的收入并没有提高多少。农民的收入随着大变革并没有逐渐提高,而是在隐性下降。
汗珠子掉地下摔八瓣,两瓣是血,六瓣是债。孩子交不起学费的人家比比都是。放开以后城里的粮食都是凭空长出来的,和农民无关。
那些人吃着大米饭就是不当人子,不干人事。
一根烟抽完,哑巴扔掉烟屁股用脚踩灭,搓了搓手回到屋里。虽然已经这个季候点了,在外面站时间长了还是有点冷。
去看了看灶坑,动了动火,也当是烤烤火去去身上的寒气儿,哑巴在心里琢磨着这事儿到底能不能掺合一下。
“老,老六?是你回来了不?”屋里传出李侠的声音。
阿巴。老六站起来拍了拍手,拉开门进到里屋。
李侠躺在自己的行李卷上休息,没脱衣服,应该是有点不好意思,再就是换了陌生地方,老六不在屋她也睡不踏实,有点动静就惊醒了。
看到是哑巴,李侠明显的舒了口气:“你不躺会儿啊?炕挺热的。我躺一会儿下午去队上问问什么时候上工,总不能在家这么闲着。”
上工?哑巴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对呀,还有上工的事儿,只顾着琢磨房子了。
我靠他们个奶奶腿的,有事的时候求着自己怎么都行,偷懒都不扣工分,这事儿办成了就卸磨了。
这事办的也特么太明显了,连遮掩都不遮掩一下,这是瞧准了自己折腾不起来吗?
而且这明摆着就是队长在给钟老四撑腰嘛,替他弟弟出气。至于事情的对错谁在乎?
老六能忍,哑巴不能忍哪,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骑到脖子上拉屎也不过如此了。
“你怎么了?”李侠靠在被服卷上看着哑巴在那里抽抽着个脸,一脸的阴沉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