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主人姓李,是个老实巴交的汉子,黑嗖嗖的手上皲裂了几个大口子,局促紧张的坐在小矮凳上,好像随时准备站起来离开。
若不是这王向导是自己表亲,他还真不敢接待这一大群人,给再多银子都不敢,都带着刀呢,万一自己招待不周,哪里做得不好,他们一个不高兴可怎么办。
看出人特别紧张,柳婉茹让桃儿转身又将王向导叫了过来一同落座,有熟人在,想必会好很多。
“李大伯,你们这村子有多大,大概多少人口?”柳婉茹轻声问道。
收到王向导肯定鼓励的眼神,李老汉结结巴巴答道,“大概...有四十多家...两百多口人。”
“那你们以何为生?”
“我们此地缺水,地贫干旱,种不了什么别的,只能种些荞麦、高粱、糜子、豆杂、棉花,不过棉花没什么人种,费心费力种了也留不住。”
“去年还是留不住吗?”
李老汉放松下来,渐渐打开话匣子,“去年听说朔西府来了个大官,保住了大家的棉花,还让人高价收购,可惜我们去年没种上。”
“那今年你们种吗?”
李老汉赶紧点头,“种,今年我们打算多种上些。那消息我打听了很多人,都说是真的。”
柳婉茹也笑,“我也听说是真的。李叔,只有你们这村子缺水还是这周边都是?”
李老汉苦着脸道,“整个芒县都是,我们只能靠自己挖的窖井在冬天存满雪水,开春后浇完头道庄稼最多一个月就一点也没了,只能靠老天一两个月降点水和我们去三十里外的一口大井打水,可是那口井供着五个村子的人,每天大家都只能打上两桶水来喝。实在庄稼缺水,我们只能赶着牛车去六十里外的黄河拉水过来,天不亮出发,天黑透才能赶回来。”
柳婉茹点点头,“这确实太不容易了。那今日做的这桌饭食想必你们已经极其费心了。”
再碎的米,那也是米啊,还有实在的杂面馍馍。
李老汉摇摇头惭愧道,“让贵人们受苦了。只是不瞒您说,我家条件已经是我这村里比较好的了,许多人还得靠稀糊糊果腹。”
他话音刚落,姚妈妈已经使人将新做的饭食都端了上来,大盘热好的鲜香卤肉、羊肉包子、羊肉汤,还有一叠翠绿的小青菜摆在柳婉茹这桌。
李老汉都不由咽了咽口水,忙把视线撇开,想要起身。
柳婉茹自然要将人留下同食,刚要开口就看见门角出有几个孩子探出头,黑红的脸蛋,灰旧的棉衣,头发一绺一绺的,看似好长时间没有清洗过。
柳婉茹朝余桃儿耳语了几句,余桃儿快步走去了厨房,端了一大盘肉包子和卤肉出来给三个孩子。
李老汉忙起身拒绝,呵斥几个孩子,把几个孩子吓得缩回手眼泪都落了下来。
王向导看了看柳婉茹和李松的面色忙将人拉住坐下道,“让嫂子出来带孩子们去一边吃,你坐在这里陪陪客人。”
柳婉茹李松也面色和软的点头,李老汉一下就松懈下来,他又何尝不想让孩子吃点好的,过年才见了一点荤腥。
柳婉茹这才知李老汉名叫李全,不过三十多岁,看着年近半百。
柳婉茹有些难受,但也还是边吃边继续和李老汉闲聊,“你们现下这边的粗粮都什么价格,好买吗?”
李全点点头,舌尖还回味着肉包子的滋味,“杂面八文一斤,不带米糠的碎米十三文一斤。”
柳婉茹不由道,“比南地和武城还要贵些。”
李全却笑道,“已经很便宜了,往年杂面都要十文以上,碎米要十五文以上,而且今年粮食充足,我们随时都能去镇上买到,去县里就还能便宜一文,只是走路去要大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