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红岩村河边,唯一的茅草房,就是王幺妹的家。她的爸爸妈妈在嘉陵江上打渔,很少回家,她跟她婆婆住在一起。
王幺妹儿的爸爸很丑,一脸的大麻子,密密麻麻的包包坑坑,看到都吓人。然而他说话很和气,对人很友善,很喜欢小崽儿,很喜欢笑。但是看着他的笑,我还是要打冷颤。
王幺妹的妈妈中等身材,很瘦,简直是一把骨头。据说她的年轻时候很漂亮,身体很强壮,身上的肉长得硬邦邦的。而且是潜水高手,一个秘头儿可以钻到嘉陵江的中间!
他们的打鱼方法我看不懂,牛粪搓成圆子,比胡豆儿还大一点,上面再按一颗麦子。那鱼钩好大,比我们的鱼钩大很多倍,可能是用雨伞铁骨做的。
那鱼线是细棕绳。头天下午去放线,第二天早晨去收。大鱼饵,大鱼钩,只钓大鱼。
王幺妹十八岁了,和地主娃一样,婆婆管不住她,养成了野性的脾气。天不怕地不怕,和一群半截幺爸操社会,操成了红岩村地区有名的女天棒。她喜欢在脑后扎一条朝天上冲的纠纠(辫子),所以,人们又喊她纠纠妹。
红岩村河边有一个怪现象,就是比我们大四五岁的娃儿,不同我们小崽儿耍,比如干人,石娃子的姐姐,王幺妹等等。从战场上回来的,性早熟的地主娃也成了大人,不理搭我们了,每天只想往王幺妹的草棚棚里面拱。
那一天,我在我家的门逢逢看到了吓人的一幕:地主娃在我家门前的树下,同王幺妹谈着什么?谈了很久很久,时不时从裤兜里掏掏手枪。那是一把五四式手枪。这年头天天看打仗,我认得到很多武器了。
当时我还没有长醒,猜不出他们在谈些什么。王幺妹儿就是不答应,气得地主娃吐血,好几次都想掏出手枪,强迫她走。为什么地主娃要恐吓幺妹?他要把王幺妹弄到哪里去?
没过几天,王幺妹的婆婆去世了。又没过几天,王幺妹不在了。有的人说参加武斗去了,又有人说,在战场上被打死了。王幺妹的妈妈心头好怄,鱼也不打了,整天坐在屋里哭。
王幺妹的失踪,与地主娃有没有关系我不知道。这个年头儿,外面枪林弹雨,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王幺妹儿的爸爸垂头丧气,就在那里整理渔具。不能打渔,就没有生活的来源,无奈又十分着急。
陈伯伯带回来一下好消息,说是有人在北碚看到了王幺妹。穿着绿军装,身背冲锋枪,带的是815派的红笼笼。
看来是王幺妹的婆婆死了以后,没有牵绊了,出去闯荡江湖去了。
王幺妹的爸爸妈妈听到这条消息,又高兴又十分着急,急迫的想把王幺妹找回来。因为这段时间,很多人都在说北碚很乱,很乱,有很多女娃儿都遭那个了。
王幺妹的爸爸决定去北碚找王幺妹。无奈,堂客病得没有了一丁点力气,门都跨不出。他想找老朋友陈伯伯帮忙,顺便在北碚三峡那一带钓些鱼回来。
家里买米的钱都没有了,再不去打渔就会饿死了。
然而要去北碚凶险很多,八十里的水路,特别是主城这一带,没有人敢开船。
天上传来滚滚闷雷,这几天真是有点怪,光打雷不下雨。
天老爷不正常了,地上的人更是不正常。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一个章节:《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