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之后,接连下了好几天的雨,花蕊有些咳嗽,她烧了壶热水煮茶喝,却无意间将书桌上写好的稿子打湿了,那一刻她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的等待着时间的流逝,听到外面钟声响起,她才清醒过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没了郑湘和,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她也没有时间缅怀过去,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戏园子里,陈启铭被日本驻上海特务总部的和田一郎邀请来看戏,这和田一郎最近迷上了戏园子的玲姐儿,对她可是痴迷的很,上级的安排陈启铭也是不能违抗的,所以只好加紧警卫,确保不会有暗杀的人靠近这里。
“今儿这一出唱的是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也是最精彩的一幕。”
陈启铭点头哈腰,对和田一郎恭敬有加,莫敢说错。
后台扮演杜十娘的玲姐儿问他的同门师兄妹,“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随时待命着,”大家异口同声的说道。
“今儿也许是最后一场了,拿起你们十二分的精神,唱到最后一分钟。”
玲姐儿伸出了手掌,其他人随即覆盖在他的手背之上,一拍即合,眼神坚定,没有一个人退缩。
班主忧心忡忡的看着他,“也许还有其他的办法呢。”
“不用再想了,连郑湘和一个小女子,都敢做到直面生死,难道我们连她还不如吗?”
班主叹了口气,“那你以后是没机会再换回男装了。”
“这有什么关系?也许杜十娘是我最后一个角色,也是我诠释的最好的一个角色。郑少爷说的对,我不适合演娇弱的女娥,而应该演一个破釜沉舟的女中豪杰。之前有一位裴宴之,他也只是一位戏子却为国捐躯,我也不过是效仿先人的步伐,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情。”
玲姐儿从容地登上了台,台下热闹非凡,不过来的却都是陈启铭和日军一流,他们谈笑晏晏,把这里当做自己的私人场所,丝毫没有尊重台上人的演出。
然而台上的人却要尽心尽力的演好自己的戏,这本就是一出极其悲愤的戏,杜十娘被自己的情郎抛弃,如此薄情寡义的郎君,杜十娘冷笑一声,挑灯梳妆打扮,“今日之妆,乃迎新送旧,非比寻常。”
唱到此处之时声音激昂而悲愤,台下的人还浑然不觉,四周的窗户和大门已经被关了起来,外头浇起了油,点起了火,整个戏园子包裹在一座火海之中,就连唯一的后门也没有放过,他们早已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
玲姐儿花钿绣袄,极其华艳,光彩照人,他的戏仍然继续,此生虽为男儿身,却常扮作女儿态。他手中抱着宝匣,三步一停,五步一转,欲要纵身而跃。
陈启铭第一个发现不对劲,他闻到了难闻的烧焦味道,让手下去查看的时候,竟然得知自己也身陷火海。
“三魂渺渺归水府,七魄悠悠入冥途。”
和田一郎哪还有心情看戏呀,危及到自己的生命安全,他吓得抱头鼠窜,立即让人去查找出口。台下乱做一团,像无头苍蝇一样,台上的人却好似已经入了戏,浑然未觉。
陈启铭怒了,他自然知道是谁捣的鬼,他掏出手枪对着那个玲姐儿就是一击,玲姐儿好像没有感觉到疼痛,仍然在唱着,快了,已经到了戏尾了。陈启铭犹不解恨,又是接连两枪,玲姐儿是落水身亡的杜十娘,真的没有呼吸了,她粲然一笑,以一种落水的姿势抱着手中的匣子往后倒去,在戏台子上结束了他的一生。
其他人见杜十娘已死,戏曲的高潮便已经平息,只等着最后的收尾了。
“有诗云,不会风流莫妄谈,单单情字费人参,若将情字能参透,唤作风流也不惭。”
戏子有情,他比这些卖国贼和欺压百姓的日本人更值得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