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他的手掌,他揽着我的腰,没有一丝更换舞伴的迹象。
在窃窃私语里,小提琴再度演奏,我们开始了第二支舞。
我用脚指头都能想到那些长舌妇在议论什么。比长舌妇们更关心的人应该是王都的旧贵族们。
他们此刻心底一定萦绕着巨大的谜团,猜不透希恩到底意欲何为。
如果是坚定地要跟旧贵族们划清界限,为什么对他带来的平民少女艾尔置之不理?转而跟我跳起舞来?
在王都这么多日子以来沸沸扬扬、甚嚣尘上的退婚流言之后,他本人居然在庆功宴上和我这个据传要被退婚的未婚妻跳舞。
此举是不是他要低头了,主动向旧贵族们释放善意?他想要重新修缮关系吗?
及至第三支舞开场,我们还是依偎在一处,状似亲密。这一下人群的骚动更加肆无忌惮了。
衣袂飞舞的间隙,我都看见艾尔的脸色苍白得快赶上牛油蜡烛。
那些千金们围在她的身边,不怀好意地对她说着什么,笑容意味深长。
我笑吟吟地对希恩说:“你看,从前我们是未婚夫妻的时候只能跳一支舞,跳完我就要把你亲手交给别的千金,否则我就是不合格的妒妇。”
贵族无爱的婚姻司空见惯。
所以才能容忍层出不穷的情人与私生子。
正因为没有爱,夫妇才能冷静地共同操纵家族的船舵。
真正的爱是独占的、是排他的,是穷凶极恶的占有欲。一旦有一方因为爱而失控,那么家族就会受到重创。
与其指望爱情来维系婚姻,还不如利益维系得牢靠。
多可笑啊,正因我爱自己的未婚夫,所以才不得不强制自己压抑这份爱。否则就会因为爱意泄露而失去和他结婚的资格。
然后又要因为真正的爱情而被抛弃。
他抬起小臂,紧握住我的右手,我一个旋身,扬起的裙摆遮住围观的人群,也遮住人群里的艾尔。
“如今我们要解除婚约了。”我说,“也算是把从前的遗憾都补个尽兴了。”
希恩深深呼吸,在压抑什么,眼底沸腾的情绪最终归于寂无。
“你从来没有说过。”他说,“如果你提出来,我会答应你。”
“答应跳舞吗?”我说,“不,我可不会提出这种愚蠢的要求。就像你说的,我从不会提出过分的要求,不会给你添麻烦。”
他揽着我转了一个圈。
“这不是麻烦。”他沉声说。
“是啊,不是麻烦。”我说,“这是我对你的刁难。”
三支舞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乐曲最后一个音落下,我站定,后撤一步,提起裙摆朝他行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王座。
皇帝正以左手支起脑袋,侧首听旁边的近臣说着什么。旁边还有坎贝尔勋爵、海军大臣等一众要员。
我的擅自靠近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坎贝尔勋爵两道粗白眉毛一拧,训斥即将脱口而出之际,皇帝已经坐直起来,看我牵起裙摆屈膝下拜。
原本在与几位贵妇们聊天的皇后也转过头来。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我身上。
“皇帝陛下、皇后陛下。”我说,“我有一个冒昧的请求。希望能请两位替我做一个见证。”
皇后眼神一动,唇边却扬起柔和宽厚的笑意,说:“伊莉丝,你之于我和陛下就像自家孩子。不必多礼,有话直说吧。”
我鬼使神差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一眼看见希恩背对着熙攘的人群,身姿挺拔如松,堪称鹤立鸡群。
他低头注视身前的棕发少女艾尔,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柔和。艾尔也仰头望他,眼神发亮。
两人四目相对,似乎有说不完的情谊相渡。
不顾众人的目光,他俯身拥抱了一下艾尔,握住她的手,随后牵着她朝王座这边走过来。
我笑了笑。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