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南曌国京城,正是人们熟睡的时候。
万籁无声,只余月光倾泻而下,十数个黑衣人从几个偏僻的巷子汇聚而来,在朱雀大街与河西街的交叉口聚集了一会,又四散开去。
兴阳侯府的沉香院中,贺酒儿靠着窗棂一夜未眠。
窗外的榕树枝叶随着天色从暗到明,东边一抹红光升起,便又是白天了。
青儿端着铜盆从门外进来,呈上袖中藏的密函。
贺酒儿梳洗完毕,随意瞟了一眼信中内容,苦笑一声道:“小狐狸果然不屑于驸马身份。户部尚书胡大人的嫡亲二公子,如何需要迎娶公主来扩张权势。”
不贪念权势的人,对驸马之位怕是避之不及,恐遭为家族带来祸患。
“我们的人是跟上了接应胡二公子的侍卫,这才摸到的尚书府。”青儿沉声道,“紫狐香在河西小路的昙华书院断了讯息,探子查到胡二公子在书院里是一位极有声望的学子。”
世人的认知的是,尚书府的嫡二公子胡询,姿容无双、才华横溢、虚怀若谷,但自小体弱多病,以至于久坐软塌不能行走,极少现身于人前。
其父胡尚书早年丧妻,育有两子,续弦时娶的是太府寺卿的幺女杨氏,而胡询在杨氏入府后就去了昙华书院求学,大部分时间都不住在尚书府内。
“多智近妖。”贺酒儿沉眸,那小狐狸若真想要权势,手段定然多得是,轮不到她来助他。
“若不是有体弱多病为由头不入仕途,胡二公子怕是早就成了京中的头号贵公子了。”青儿赞叹道,“主子的眼光真好!”
贺酒儿叹气。可不是好么,她一眼就看上的人,是朵高岭之花,摘花之难甚过登天。
“青儿,收拾收拾,你带着包袱出府,我随后再走,午时在岚衣坊汇合。”
青儿愕然:“主子,你不要这公主的身份了?”
“入了宫,言行都要受到限制,明面上我孤立无援,暗地里的势力又不能显露,既然小狐狸不愿帮我支援一二,我便是做得再多,也不过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舍己为人、割肉饲鹰这种事情,怎么也轮不到她贺酒儿来做。
“兴阳侯这边……”
贺酒儿眼眸染了冷色:“公主失踪一事就甩在戚太后头上,毕竟小橙他们遭袭的事儿与戚氏脱不了干系。”还有十年前上元节,她被拐卖暗杀的仇,也一并记上。
“按我说,主子还不如就找机会把狐狸少东家给绑了,将他……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青儿回忆了自家总堂隔壁花楼的虎狼之词,“啊对,将他吃干抹净,以后他身上就有了主子的烙印,到时候,与他成亲可不就是顺水推舟的事儿?”
贺酒儿顿时失笑。
“青儿,有些事能想,能说,却不一定能做。”她突然想起还在迷谷鹤家时,娘亲曾教导她的话,“女儿家除非到了绝境,做人必须有底线。我便是再喜欢一个人,也绝对不会在婚前委身与他,更不会与其他女子共伺一夫。”
娘亲还说,九儿再是怎么无法无天,心中也该存有一丝敬畏,一旦泯灭了良知,岂不是连畜生都不如?所以那时的鹤九可以做到冷眼旁观,却不会残害无辜。
时至今日,大曌国早已不如当年,她也成了贺酒儿,冷眼看遍世间万象,只觉得还是她太良善,这世间哪有无辜?不过是有些恶毒,没有机会展露出来罢了。
沉香院的主仆两人正在安排布置,而昨日被一杯幻梦灌倒又给扔到西厢房的吴嬷嬷,此时终于醒神过来,她急冲冲赶到贺酒儿的房门口,又不敢贸然进去,只能眼巴巴站在外边等着。
兴阳侯府的前院,侯爷付延早已部署了一众侍卫守护公主的安全,自己却带了极少的几人朝城外赶去,今日是他的忘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