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辩论又到了原点,清瘦学子面有不甘,却又没有合适的论证,当下急得涨红了脸。
徐敏之想了想,上前一步走来。恭敬地作揖,说道:
“二十年前,秋叶城谋乱,时为知州的柳大人不忍伤及无辜,仅将城池围困,着使说客连劝三日三夜,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后秋叶城臣服,全城百姓无一人为朝廷兵器所伤,柳大人更是因此一事跃为文臣之首,官拜首辅。
后秋叶城内瘟疫爆发,死伤殆尽,柳首辅顾念周边州城,以火炬之,后痛哭三日,自此舆图再无秋叶城。
——敏之想请问这位姑娘,柳大人此举,是善是恶?”
贺酒儿眸光一动,却不答话,表情似笑非笑。手腕上传来胡询微凉的体温,她忍不住又动了动,引得胡询的手指又紧一分。贺酒儿嗔怪地看一眼面无波澜的胡询,轻轻捏了捏被制住的手腕,僵硬的手指有些回暖。
徐敏之有些期盼地望向两人,贺酒儿便转头对胡询笑道:
“胡二公子乃昙华书院学子之首,不如就请胡公子解惑一番,柳首辅此番是善是恶?”
胡询微微一顿,抬眸道:“史官记载,秋叶城之乱,柳首辅以大义封城,以大义毁尸,断瘟疫之源,是为南曌国之功臣。私以为,善恶之论,以此事来辩,不大妥当。”
贺酒儿心底轻笑,小狐狸果然就是个小狐狸,既知柳首辅根深底厚,竟然连谈论都留着余地,是怕被抓到什么把柄,引起朝政之乱吗?
徐敏之却追着这话题不放:“京中有传闻,当年的秋叶城本无谋逆之举,动乱乃因瘟疫横行,百姓求生无路,州府无所作为,而柳首辅以镇压谋乱为名毁尸灭迹,掩盖治疫不力的真相——姑娘你以为,这番作为,是善是恶?”
他这言论一出,顿时又引起学子们议论声声,有为柳首辅辩驳的,有相信传闻并非空穴来风的,也有胆小原因不敢插话的,倒是让这初夏的后山凉亭热闹非凡。
贺酒儿不动声色的听各人言论,顺道将说话的学子的面孔记下,暗自猜测各人的背后是何家族,又支持哪方派系,不知不觉天色已暗。
要说昙华书院就这点好,虽是个书呆子云集的地方,倒也因文人骨气而坚守了不畏强权的底线,以至于政史权贵都能成为书院的辩论话题,言论相对自由。
贺酒儿感到了极远处的骚动,更有隐隐约约的火光往此处而来,胡询制住她命脉的手指有些松动,贺酒儿知道,是时候结束这场书院之行了。
面对徐敏之的执着,贺酒儿微微一笑,沉声道:“是善是恶,暂且不论,但是我能告诉徐公子的是,当年秋叶城百姓无一人为朝廷兵器所伤,是事实!”
顿时有学子松了口气:“我就说吧,柳大人虽然在包庇长子之事上颇有诟病,但在当初秋叶城之事,确实是大义,对无辜百姓更是没有兵戈相向!”
徐敏之不理那学子,依然目光灼灼地看着贺酒儿,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位容貌惊人的红衣姑娘看似柔柔弱弱,却有一种让人无比信服的魄力,她定然还有话说。
贺酒儿笑了起来,盯着那个支持柳首辅的学子,讥笑道:“他当然不会对秋叶城百姓兵戈相向!他们围城装腔作势的时候,秋叶城百姓几乎死绝,柳首辅面对的不过是个死城!”
“……怎么可能?!”满堂学子顿时大惊。
胡询皱眉不语。
贺酒儿大笑,眼底却冷寒如冰:“秋叶城瘟疫爆发在深冬,蔓延在初春,城主封死城门、弃城而逃,柳知州隐瞒不报,待到以平乱之名围城之时,秋叶城尸横遍野,余人易子而食!”
易子而食。
说到这里,她故意停了一下,恶意满满地看着那学子,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