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褪去,又是清晨。
长乐宫依然无人问津,不止是没有安排值守的宫婢内侍,就连粗使洒扫的嬷嬷也没有来过。
贺酒儿拎着她这身不符合公主身份的衣裙,觉得被太后晾了一日,该去问个安了。
这皇室后宫的折磨人技法,与那官家后宅的本就无甚区别,无非是先冷眼晾着对方,再给个下马威震慑,再不然就是使些小手段让对方坏个名节、亦或者大庭广众之下失了仪态,最后再煽动流言成为压垮对方的最后一根稻草。
龌龊却又实用得很。
贺酒儿觉得,她此刻还不至于被人惦记着置于死地,但这些手段如阴沟里的老鼠,会让人膈应得慌。
安寿宫里,风韵犹存的戚太后正在梳妆。她抹了抹她保养得宜的容颜,对着镜子长吁短叹。
“刘嬷嬷……你看哀家是不是老了呀?”她不住地看两鬓并不存在的白发,“这人老了就容易感慨,你说那赵姑姑陪了哀家这么些年,怎么会突然就去了呢?”
刘嬷嬷小心翼翼地为太后插上一支绿宝石翠羽金簪,又配了相应的翡翠耳坠,一边回答道:“娘娘还年轻得很呢,就跟当年出嫁时一样漂亮!”
“听说大理寺那边还没有查到赵姑姑所中何毒?就连毒药的来源也一无所知?”
“是……”
“废物!都是废物!”戚太后将梳妆台一拍,新制的甲套又变形了。
刘嬷嬷连忙将戚太后的手捧起,左右看了看:“娘娘,可别动气了,当心伤到自个儿。”昨日太后就已经砸了一屋子东西,差点划破了手。
禄公公报:“娘娘,昨夜里皇上发了高烧,后来又退了,太医让多休息就好。今日早朝一事,您看——”昨日太后便称病没有垂帘听政,今日皇帝又病了,朝堂之事看来还得太后来处理。
戚太后“嗯”了一声。朝堂确实不能耽误,她这儿子果然还是稚嫩了,没有母后在场,昨日的朝堂上怕也是一团糟吧?戚太后冷笑,她的好大儿,想架空她,想夺权,也得看有没有那个能力!
“今日哀家上朝听政。”
刘嬷嬷和禄公公正应着,只听宫外通报:“安宁长公主旻禾,来向太后娘娘请安。”
戚太后的身形一顿,冷寒道:“让她在宫门口候着!”长公主旻禾,十年前竟然福大命大没有死,现在还能活着回了皇宫,简直是阴魂不散!
昨日她的得力管事赵姑姑,就是死在那旻禾的长乐宫里,听说死相凄惨,毒血封喉——她还没安排给旻禾下毒呢,怎么就有人先下手了?!
这是谁要杀了这旻禾吗?还是说,这旻禾监守自盗故意嫁祸给安寿宫?
戚太后满脸不虞:“叫那旻禾就在宫门口跪着,就说哀家要去朝堂,无空见她。此番是责罚她昨日未能侍疾之过,身为皇室公主,不孝乃是重罪,哀家念她在民间孤苦,不予重罚,便小惩大诫了。”
让皇室长公主跪在宫门口,没说何时起身,太后倒是一副开了恩的模样。
贺酒儿听到这通传顿时笑了,当下就在这人来人往的安寿宫门口跪了下来,似是有人故意给她难堪,今日宫门口那些往来的宫婢格外多,有的还是进出几次的,完了就躲在远处指指点点。
青儿跟着跪在主子的身边,满眼愤恨地记着那些宫女的面孔,心底盘算着该怎么还回去。
睚眦必报是她主子亲手教出的良好品质,暗箭伤人是听风堂历来一贯的作风。
有些时候主子不说,做下属的就应该主动帮主子处理掉才是。
贺酒儿看了看天色,正是大臣们刚刚入朝堂磕头跪拜的时辰,戚太后已经在那高台之后的帘子里了吧?那就让她尝尝后院失火的美妙滋味。
“叫小红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