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假模假式的,话里有话,着实是累人。
安宁长公主挥了挥手:
“丞相大人,本宫乏了,这就回长公主府等消息去了,你们可得好生考虑着,顺道也给这吓尿了的陈国皇子鼓鼓劲儿,可别吓死在了南曌,引起两国战乱才是!”
她直接带着修老等人往门外走去,提前布置好的贪狼殿众人从黑暗处中现身,一个一个聚拢起来,似小溪汇聚成河,众星捧月般将安宁长公主簇拥在中间。
围着宫门的数千皇宫侍卫都忍不住后退,以宴厅门前的宫道为路让出一条通道来。
小皇帝旻琛自我鼓励着,终于一副英勇就义地模样从龙椅后站起身来,指着几乎要跨出门槛的安宁长公主道:
“长公主旻禾!即便你是权势滔天,我也不会让位与你!我南曌的皇帝没有怕死的,你有胆就来杀,朕看你有了弑君的名声,可还敢登位称帝!”
“皇帝陛下!”丞相胡临渊沉声,阻止了旻琛再说什么挑衅的话,只转身向安宁长公主行礼道:
“长公主殿下先行一步,临渊稍后将独自前来,与殿下商讨具体事宜!”
贺酒儿轻嗤:“丞相大人无须前来,若是你们商量好了,便着人来我长公主府送上封地的相关文书便罢了,本宫无空招待丞相大人!”
她转身迈过宴厅的门槛,跨出一步后又转头看了厅内,只见厅内灯火通明,血污与珍馐佳肴滚落在一处,酒壶翻倒在地上泼洒出来,将整块精美的地毯染得污浊。
墙边堆挤的众人悠悠醒转,神色各异。
胡询一身寒霜站在灯火最明亮处,俊美、冷静、不含半分慈悲,让人看了想要将他的心剖出来对着灯光照照,究竟是石头还是玄铁制的。
厅内和厅外如同两个世界,由门槛将两边分割开来,一边是光明,一边是黑暗。
站在夜空下的贺酒儿突然起了反骨,又挑起唇角笑,却是对着小皇帝开口:
“皇帝陛下怕是想多了,本宫确实对朝堂权势感兴趣,但不是对你这南曌的朝堂感兴趣——你这么个破烂摊子,送给本宫,本宫都懒得接手!”
她让青儿将准备好却没用上的密函取出,一张一张地读着,又一张一张地扔进一步之遥的宴厅门槛内,声音以内力发出,传至这厅内厅外的人都听得清楚:
“念昭四年六月,从三品宣尉使指使族人侵吞田地百亩,强占民女十人,并买通府衙阻拦其家人上告,以酷刑折磨至死。”
“宣德二年一月,正四品通政司副使佐修之妻宁氏,嫉妒妾氏的美貌,设计杀之并将其分食,因怕事情败露而对佐修全家以人肉培养口味,现佐家嗜人肉成瘾,残害美貌童男童女逾百人!”
“宣德三年五月,从四品奉天府丞借由妻舅私开赌坊之便,设局并放高利贷予百姓,逼迫赌徒卖妻卖女,又设立花楼暗巷贩卖人口,受害百姓过千户!”
…………
安宁长公主一张张的密函抛出来,厅中被点到名的权贵一个个又晕死过去。末了,贺酒儿干脆将整匣子的纸条往那门槛内一倒,懒得再念。
“皇帝陛下,您下令查了个贪腐大案就以为能名扬千古了?这京中阴暗的事儿数不胜数,您就该好好坐在这帝王位上,好好地为我南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本宫一个小小的长公主,可还轮不到为您的国事指手画脚呢——”
贺酒儿嬉笑着转身就走,身前的禁军纷纷后退,任由她带着属下走出宫门。
光影的交错中,安宁长公主一步步踩着宫道的地砖,拖着艳丽的裙裾,消失在皇宫。
一个从根子上烂透了的国家,一个腐朽到千疮百孔的阶层,坐上那个位置了又能怎样?也不过是淬了毒的沙,筑不起坚不可摧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