筲箕湾虽然是香港开埠以来,最早被开发的地区之一,但实际上直到二十年代,这块土地也不过只发展出十几家小型工厂,其后香港经历日占时期,大批难民涌入筲箕湾避难,筲箕湾人口从三万人猛涨数倍,在这片不足六万英亩的海湾中,人口直线逼近十万。
经济尚未发展,人口便开始突飞猛进,以至于如今筲箕湾违规搭建的铁皮屋林立,无论环境和卫生,都堪比九龙城寨,让每一任港督都大皱眉头。
此时,筲箕湾平静的水域中,一艘渔船徐徐前行。
盛兆中站在渔船舢板上,迎风而立,穿戴整洁的西装被海风吹起层层褶皱,连日的奔波让他看起来有些憔悴,下颌冒出的胡茬更显几分颓废。
不过盛兆中的那双眼睛依旧有神,当他有意无意瞥向海湾对面高耸的吊颈岭时,凌厉的眸光更是一闪而逝。
盛兆中不知道谭经纬这个出身黄埔的师兄对宋天耀作何评价,不过他在得知宋天耀发迹前后的种种手段后,就意识到韩重山和他手下的几个兄弟多半要栽在对方手里,只是没料到会这么快。
盛兆中眯了眯眼睛,从怀里摸出香烟点燃,吞下一口烟雾后徐徐吐出。
从韩重山下山到出事,前后只过了短短一夜,他和谭经纬从台湾带过来的都是用来与英国佬斡旋的文职人员,韩重山死了,他只能再上吊颈岭,重新找一把好枪。
至于泰国人……
盛兆中想到这里,不屑地勾了勾嘴角。
不说在香港贩卖烟土,但说勾结日本人这一条,等整件事结束以后不用谭经纬开口,自己也容不下他们。
船身轻轻晃动一下,打断了盛兆中的思绪。
盛兆中抬头望去,渔船已经靠岸,岸边的盘山公路直达吊颈岭上,两旁树木郁郁葱葱,在晨光的折射下显露出重重阴影。
盛兆中回头望向船身,划船的渔夫扫了一眼盛兆中腰间别着的制式手枪,神色紧张的抱着不满十岁的女儿。
盛兆中面无表情,目光从渔夫惶恐的脸上错过,打量着他怀里年幼的渔家女,女孩同样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盛兆中,小小年龄的她还想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见到这个叔叔时,会露出她肚饿偷食时被大人发现后如出一辙的表情。
盛兆中和渔家女孩的对视并没有持续多久,渔夫赔着笑,不动神色将女儿挡在身后,冲盛兆中挤出难看的笑容:“先生,到了。”
在渔夫不停吞咽口水,额头已经开始冒出冷汗后,盛兆中终于点头,从怀中抽出几张面值百元的港币,随手扔在渔夫面前:“天黑之前过来接我,如果晚上八点过后我还没下来,麻烦跑一趟中环酒店,把消息告诉407号房的一位姓谭的先生。”
盛兆中说完,冲渔夫挑了挑眉毛。
渔夫忙不迭点头:“清楚,明白。先生放心,天黑之前我一定到。”
盛兆中嗯了一声,回头望一眼盘山公路,被树林包裹的公路远远望去,宛如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盛兆中将香烟放在唇边猛吸一口,猩红的火光直没烟蒂,随后伸手一弹,烟蒂落入水中,升起一缕白烟,不等白烟散尽,盛兆中已经迈步上岸,孤身一人踏上盘山公路,身形迅速隐没在树林的阴影当中。
港岛湾仔活道口。
近藤公平用来掩人耳目的诊疗所内,院长办公室房门紧闭,一男一女两名日本医生守在办公室门前,目不斜视。
塞—乍仑旺的儿子乃坤姿态懒散,靠在走廊墙壁上,目光从女医生火辣的身材上移开,发出一声轻佻的口哨声。
站在他对面的派吞微微一笑,用泰语和乃坤交谈:“坤,塞爸和近藤正在里面谈生意,如果他们谈妥,今晚你就可以让这个日本女人穿着制服躺在你的床上。”